第120章 儿子念安(2 / 2)

苏晚望着魏友泉消失的门口,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认可了作品的价值。”她回答,“这就够了。”

对她而言,这仅仅是第一步。威尼斯双年展的舞台已经搭好,她要用《记忆的潮汐》发出自己的声音,不仅要赢得艺术界的认可,更要借此,在她与魏友泉那不对等的关系中,赢得更多的筹码和喘息的空间。

窗外的雨还在下,威尼斯的水道在夜色中闪烁着破碎的灯光,如同无数未被讲述完毕的记忆。而苏晚的“潮汐”,即将在这座记忆之城中,掀起属于自己的波澜。

……

魏友泉离开后,仓库里的工作节奏更快了。最后的调试阶段,往往是最折磨人的。一个微小的参数错误,可能导致整个沉浸式体验的崩塌。苏晚几乎住在了仓库里,睡眠被压缩到极致,靠浓咖啡和强大的意志力支撑。

李铮不动声色地安排好了所有后勤,确保团队没有后顾之忧。林薇则负责与双年展组委会、媒体和重要评论家进行前期沟通,为作品的亮相预热。一切都在为那个关键的开幕时刻做准备。

……

就在开幕前三天,一个苏晚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亚历克斯·陈,那个曾经将她推向国际舞台,也曾与她有过露水情缘的美籍华裔策展人。

他依旧穿着骚包的名牌西装,脸上挂着精明世故的笑容,眼神在看到仓库内初具规模的《记忆的潮汐》时,瞬间亮起了职业性的锐光。

“wow, Su. 这真是……令人惊叹的进化。”亚历克斯绕着装置走了一圈,语气夸张却也不乏真诚,“从《交融地带》到《存在之镜》,再到这个……你跳出了单纯的视觉叙事,进入了更本质的哲学追问和感知实验。佩斯画廊需要这样的作品,全球巡展……”

“亚历克斯,”苏晚打断他,语气冷淡,“我现在有独家代理画廊。”她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瓜葛,尤其是在威尼斯,在她最重要的时刻。

“别这么绝情嘛,苏。”亚历克斯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知道你背后有‘贵人’相助,但多一条路总是好的。而且,我听说你前段时间遇到点‘麻烦’?”他意有所指,眼神闪烁。

苏晚心中一凛。亚历克斯的消息灵通得可怕,他指的是卢卡?还是暗示她与魏友泉的关系?她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只专注于展览。”

亚历克斯耸耸肩,像是放弃了试探,又像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好吧。不过,记住,苏,这个世界很小。尤其是顶级的圈子。我们还会再打交道的。”他留下了一张名片,翩然离去。

这个小插曲让苏晚更加警惕。她的成功,吸引了目光,也引来了窥探。她必须更加小心,不能在任何方面授人以柄。

……

威尼斯双年展正式开幕。绿园城堡和军械库主展区人潮汹涌,全球艺术界的名流、收藏家、评论家、策展人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兴奋、评判与名利场的浮华气息。

相比之下,多尔索杜罗区的那个古老仓库,像一个沉默的异类。没有盛大的开幕酒会,只有限量的、经过筛选的邀请函。这反而增加了一种神秘感和精英色彩。

当第一批受邀者踏入改造后的仓库空间时,几乎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光线幽暗,影像流动,水声低吟,心跳般的底噪在空气中振动。他们仿佛步入了一个活着的、正在呼吸和思考的庞大记忆体。脚步的移动,身体的温度,甚至细微的呼吸变化,都会引发投影内容和水流声场的微妙改变。历史与个人、真实与虚构、清晰与模糊的边界在这里被彻底打破。观者不再是被动的观看者,而是成为了共同创造者,被卷入这场关于记忆本质的宏大叙事中。

没有喧嚣的议论,只有沉浸在体验中的低声惊叹和长久沉默。专业的评论家们眼神发亮,他们看到了技术、哲学与美学的完美融合,看到了当代艺术的一个新方向。收藏家们则在心中快速评估着这件作品无可估量的市场潜力。

苏晚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裙,站在角落,平静地观察着观众的反应。她看到有人眼眶湿润,有人陷入沉思,有人反复在不同的点位体验……她知道,她成功了。《记忆的潮汐》不仅仅是一件展品,它成功地在每一个体验者内心,掀起了一场属于他们自己的、关于记忆与存在的波澜。

林薇走到她身边,难掩激动,低声道:“晚晚,你做到了。这绝对是本届双年展最具话题性和深度的作品之一。”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魏友泉在一行人的陪同下,再次走了进来。这一次,他不再是独自审视,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苏晚。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很多人都认识这位神秘的东方资本大鳄,也隐约听说过他与这位炙手可热的中国女艺术家之间的传闻。此刻,他的举动无疑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

魏友泉在苏晚面前停下,无视周围探究的视线,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难测。

“恭喜。”他伸出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公开宣示的重量。

苏晚看着他的手,迟疑了一瞬。这一握,在很多人眼里,或许就坐实了某种关系。但她没有选择。她伸出自己的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带着熟悉的掌控感。

“谢谢魏先生支持。”她的回答得体而疏离,试图在公众面前维持一个独立艺术家的姿态。

但魏友泉似乎并不打算让她轻易划清界限。他握着她的手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微微收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今晚结束后,李铮会安排。念安很想你。”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苏晚所有的心理防线,也像一道枷锁,将她更紧地绑定。他总是在她即将触摸到一丝独立和成功的喜悦时,用最精准的方式,提醒她他们之间那无法切割的、基于现实利益的联结。

她抽回手,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我知道了。”

魏友泉满意地看到她细微的反应,这才转身,与其他几位重要的评论家和藏家寒暄起来,俨然以苏晚背后支持者的姿态。

……

《记忆的潮汐》一炮而红。专业媒体用尽了赞美之词,称其为“本年度最不容错过的艺术体验”、“重新定义了沉浸式艺术的边界”。苏晚的名字,伴随着这件作品,被推到了国际当代艺术圈的风口浪尖。采访、合作邀约、展览申请雪片般飞来。

“Su‘s Ats”的品牌价值随之飙升。之前那些谨慎观望的顶级品牌, now 争先恐后地寻求合作。

成功的喜悦是真实的,但苏晚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知道,这辉煌的背后,离不开魏友泉那只无形的手。她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资本力量和影响力的成功展示。

展览开幕后的第二天晚上,她按照李铮的安排,乘坐一架小型私人飞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威尼斯,返回巴黎。她没有参加任何庆功派对,她的心早已飞向了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身影。

在巴黎那所熟悉的公寓里,当她终于将失而复得的儿子念安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真实的触感时,强撑了数月的坚强外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眼泪无声地滑落。

“妈妈不哭,”念安用小手擦着她的眼泪,小大人似的说,“爸爸说,妈妈是去做很厉害很厉害的艺术品了。”

爸爸……魏友泉。他教会了孩子如何理解她的离开。

苏晚抱着儿子,看着窗外巴黎的万家灯火。威尼斯的成功如同一个绚烂却短暂的高潮,而生活的主旋律,依旧是绵长而现实的博弈。她赢得了事业上至关重要的一役,但在情感的战场上,她与魏友泉之间那场无声的、关乎自由与掌控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更加复杂的相持阶段。

她知道,魏友泉很快就会出现。带着他对她成功的“祝贺”,也带着他对她未来的新一轮“规划”。而她,必须在享受与儿子短暂团聚的温馨的同时,积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轮的较量。

威尼斯的潮汐终会退去,但属于苏晚人生的潮汐,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