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来到一处更为幽静雅致的院落。王复生引着二人进入一间专门用来接待最尊贵客人的偏厅。这偏厅极为宽敞,足有一百五十平米开外,但丝毫不显空旷,反而被各种陈设填得满满当当,韵味十足。
厅内所用的桌椅案几,清一色全是油光水滑、纹理精美的顶级红木家具——海南黄花梨、小叶紫檀……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淡淡的木香。伺候在此的侍女,更是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容貌秀丽,仪态端庄,动作轻盈麻利,悄无声息地便已将烹好的香茗奉上。
苏老爷子端起那盏雨过天青色的茶盅,只看釉色和手中沉甸甸的压手感,便知又是价值不菲的古物。他轻轻啜饮一口,只觉茶汤醇厚甘洌,异香扑鼻,是自己从未尝过的绝品。他放下茶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既钦佩又有些受打击的神情,对王复生说道:
“复生啊,不瞒你说,来之前,我老头子原以为自己在琴岛古玩圈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积累的眼力和家底,算得上是这个……”他说着,有些自嘲地竖起了大拇指。
随即,他摇了摇头,大拇指也放了下来,语气变得无比感慨:“可看了你这宅子……看了你这里随便一件摆设,一杯一碟……我才知道,我那是坐井观天了啊!你这哪里只是在琴岛数得上?放眼全省,你都是这个!”他又重新竖起大拇指,这次却充满了真诚的赞叹。
“恐怕……就算放到全国,你这份底蕴和豪奢,都能排得上号了!”苏老爷子说完,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刚才一路行来,又细看了这偏厅里的陈设,已经彻底失去了探究和比较的心思。震惊得太多次,已然麻木了,只剩下纯粹的欣赏和感叹。
王复生听了心里觉得好笑,暗道:“数得上号?不,老爷子,您这格局还是窄了。把全国所有博物馆和私人藏家绑一块儿,跟我这地府直供、千年积累的家底比?我这儿可是独一份!”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嘚瑟一下,嘴上却是连连谦虚:“老爷子您太过奖了,谬赞了,谬赞了!我就是运气好,瞎折腾而已。”
过了一会儿,柳七娘领着杨小狐、波斯和米璐也来到了偏厅。她们得知两位与王复生关系匪浅的长辈到了,于情于理都该来拜见一下。
四位风采各异的女主人齐齐现身,又是一番见礼和寒暄。她们举止得体,谈吐优雅,既尊重长辈,又不失自家风范,看得林柏舟和苏恪珩也是暗自点头,心中对王复生这“齐人之福”的能耐又有了新的认识。
众人正闲聊着,顾管家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俯身到王复生耳边,低声禀报:“老爷,永辉集团的董事长郑荣先生的车驾到了。”
一旁的林安琪显然也听到了,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很是自然地站起身,对王复生和两位长辈说道:“郑总可是我特意邀请来的贵客,于情于理,我也该一起去迎一下。”
王复生点点头,表示同意:“嗯,你请来的客人,一起迎接也是应该的。”他嘴上说着,心里却闪过一丝好奇:林安琪今天似乎格外主动,帮忙接待、引荐,现在又主动提出去迎客,这可不完全像她平日里那位带点疏离和骄傲的林大小姐作风。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复生自然是不知道,就在他酣然小憩的那段时间里,后园水榭中发生了一场足以影响他未来情感格局的“密谈”。
老吕借着品茶赏景的由头,先是笑眯眯地支开了柳七娘和杨小狐,让她们去瞧瞧宴席准备的情况,又示意张穗禾可以去逛逛园子。转眼间,亭子里就只剩下心怀忐忑、不明所以的林安琪和安莫西,以及老神在在的老吕和安静陪侍的如烟。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和安静。林安琪和安莫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不安和疑惑,不知道这位神秘莫测的老者单独留下她们意欲何为。
老吕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目光在两位各具风情的女子脸上扫过,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和笃定:“两个丫头,别瞎琢磨了。实话告诉你们吧,能进这个亭子,能坐在这里安安稳稳喝茶聊天的,在这王府里,都算得上是那个臭小子的……自家人。”
“自家人”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安琪和安莫西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们又惊又讶,脸上瞬间飞起红霞,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这话里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老吕对她们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放下茶盏,继续说道:“咱们爷仨呢,以前是不认识。但我老头子嘛,”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却知道你们,也知道你们心里那点事儿。”
他的目光先落在林安琪身上:“你,林丫头。你和复生那小子,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吧?是不是还吵得挺凶?后来也是磕磕绊绊,没少斗嘴置气,对不对?”接着,他又看向安莫西:“还有你,安丫头。你一开始,是不是也挺看不上他那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觉得他就是个运气好的混子?”
两女闻言,同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却发现老吕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正是她们最初对王复生的观感和经历!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的?
老吕得意地笑了笑,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别急着否认。其实啊,这都是你们的正缘,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戏码!”
他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林丫头,你想想,你为什么在他还只是个小小经理、看似微末之时,就一次次不由自主地关注他、甚至在他遇到麻烦时出手相助?仅仅是因为他是你的员工?”
不等林安琪回答,他又转向安莫西:“安丫头,你再想想,你当时为什么偏偏找上他,让他来假扮你的男朋友?公司里那么多人,怎么就选中了他?真的只是因为看他好拿捏?”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两位女子的心上,让她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那些被她们刻意忽略或未曾深思的细节和动机,此刻被老吕赤裸裸地揭开,显露出其下可能隐藏的、更深层的情感脉络。
老吕看着她们变幻不定的神色,最后总结道:“王复生那臭小子,论长相不是最俊的,论脾气也不是顶好的,有时候还蠢得让人想揍他。他能讨女人喜欢的地方实在不多。所以啊,能喜欢上他的,那都不是偶然,都是命里有缘、有福之人!这缘分到了,就别扭扭捏捏,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番石破天惊的话,老吕便不再多言,悠哉地靠在椅背上,心里却暗自嘀咕:“臭小子,话都给你挑明到这份上了,红线都快塞你手里了!你要是再像个闷葫芦似的磨磨蹭蹭,榆木疙瘩不开窍,那真是蠢到家了!”
他觉得功德圆满,便招招手,对如烟说道:“丫头,扶我老头子去客房歇歇脚,哎,年纪大喽,说会儿话就乏了。”
如烟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起老吕,缓缓离开了水榭,只留下林安琪和安莫西两人,对着满园春色(或秋色),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老吕的话,像一颗种子,已在她们心中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