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神谷的风,变得温暖而湿润。
阳光穿透云层,将整座山谷照得一片明媚,刚刚破土而出的青草,在光雨的滋润下,贪婪地生长着,为这片浸透了千年血腥与诅咒的土地,披上了一件崭新的绿袍。
拓跋宏和他身后的百名狼卫,依旧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句“北境的天,该换了”,像一道蕴含着天宪的律令,烙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让他们连抬头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在他们身后,焰灵姬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石子滚到拓跋宏的脑袋旁边,发出“咕噜”一声轻响。
“起来。”
沈天君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拓跋宏如蒙大赦,这才敢缓缓直起身子,但他依旧跪在地上,不敢站起,只是用一种仰望神明般的目光,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
“大人……请……请您吩咐!”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
沈天君转过身,目光从他那张写满了狂热与敬畏的脸上扫过。
“赫连勃死了,那些所谓的神棍,也清理干净了。”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从今天起,北境,我说了算。你,代我掌管。”
没有询问,没有商议,甚至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个下人,去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事。
拓跋宏的心脏,却因为这番话,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至高无上的权力。
整个北境的王座。
这个他曾经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就这么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扔到了他的面前。
“属下……属下遵命!”
拓跋宏没有丝毫犹豫,再次重重叩首,额头砸在湿润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拓跋宏,愿为大人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我不需要你死。”沈天君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需要一个听话的,能掌控局面的北境之主。”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山谷之外。
“回去吧。把所有部落的首领,都召集到北都城。告诉他们,天,亮了。”
……
回去的路,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拓跋宏和他手下的狼卫,再也不敢靠近沈天君十步之内,他们自觉地分成了前后两队,将沈天君和焰灵姬护在最中间,那姿态,恭敬得像是在护送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焰灵姬斜靠在踏沙驼上,一条腿优哉悠哉地晃荡着,她看着前面那个腰板挺得笔直,连马鞭都不敢用力挥一下的拓跋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喂,大块头。”
拓跋宏浑身一僵,猛地勒住缰绳,以一种近乎惊恐的速度转过头来,恭敬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这北境的汉子,不是都挺豪爽的吗?怎么现在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焰灵姬咯咯笑着,那声音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格外清脆,“我家主人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拓跋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怕?
他当然怕。
那是凡人面对神明时,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敬畏。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男人一指点杀祭司,一念净化山谷的神迹。那种超越了凡俗认知极限的力量,足以击碎任何人的骄傲与勇气。
“行了,别逗他了。”
前面传来沈天君平淡的声音。
焰灵姬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男人。
从出了狼神谷开始,他就一直很安静,双眼微闭,仿佛在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