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海,第一次迎来了日出。
不再是那片死气沉沉,连光线都仿佛会被吞噬的墨色,湖水清澈见底,在晨曦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金光。
湖心那座由岩石构成的孤岛,干干净净,仿佛被天河之水冲刷了亿万遍,再也找不到一丝白骨的痕迹。
昨夜那场毁天灭地的神迹,只在焰灵姬的记忆里,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
她坐在重新变得温顺的踏沙驼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片重获新生的湖泊,又看了看身前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还是那样,挺拔,沉默,仿佛昨夜那个脚踏神殿,言出法随,一念净化死海的,不是他。
可焰灵姬知道,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以前跟在他身边,是觉得有趣,是觉得这个男人强大、神秘,像一坛她从未尝过的烈酒,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现在,她依然觉得他有吸引力,但那种感觉,却多了一丝……敬畏。
就像凡人仰望星空,你知道它就在那里,却永远无法触及,也永远无法理解它的浩瀚。
“主人。”
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连平日里最爱用的魅惑腔调都忘了。
“您昨晚……吞了那么多……那种灰色的鬼东西,身子……没事吧?”
她问得很含蓄。她亲眼看到,那足以将一座城池化为死地的恐怖能量,如百川归海般涌入他的体内。
那不是在斗法,那是在进食。
沈天君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些撑。”
“噗——”
焰灵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他这两个字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有些……撑?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骨祭司那张绝望到扭曲的脸。他积攒了数百年的力量,他引以为傲的神罚大阵,他信奉的神明……到头来,只是让这位爷吃得“有些撑”?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也更恐怖的事情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那些挑逗和试探,是何等的可笑和无知。自己是在一头假寐的太古神龙面前,玩弄着篝火。人家不是没脾气,只是懒得睁眼看你。
想通了这一点,焰灵姬反倒放松了下来。她重新变回了那只没骨头的猫,从后面贴了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畔,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那您可得好好消化消化。不过奴家看主人这么急着赶路,莫不是……急着去见那位西凉女王?陛下的嘱托,奴家可还记着呢。”
她没再问那些关于神,关于诅咒的事。问了,他也不会说。不问,跟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会看到。
……
西凉王都,萨兰城。
与沙州城的粗犷不同,这座建立在绿洲之上的王城,处处透着一股与大漠风沙截然不同的精致与繁华。
城墙是用白色的巨石砌成,街道两旁栽种着耐旱的胡杨与沙枣树,穿着各色服饰的商旅往来不绝,空气中飘散着烤馕、香料和水果的混合香气。
城门口,两排身披重甲,手持弯刀的王庭卫士,神情肃穆地盘查着过往行人。他们的目光,很快就被两骑不速之客吸引了。
那是一男一女,骑着神骏的踏沙驼,风尘仆仆,仿佛刚从戈壁最深处归来。
男的一身黑衣,面容俊美,神情冷漠,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女的红衣似火,容颜妖媚,明明看着有些疲惫,一双狐狸眼却依旧流转着勾魂夺魄的光。
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浓烈的、仿佛刚刚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铁锈味。
“站住!来者何人,从何处来,到王都所为何事!”
一名卫队长官按着刀柄,上前喝问,语气里充满了边关军士的警惕与傲慢。
沈天君眼皮都未抬一下,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朝着对方抛了过去。
那卫队长官本能地伸手去接,可当那东西入手的一瞬间,他脸色骤变!
入手沉甸,温润如玉,竟是纯金打造!他常年盘查商旅,金子的质感一摸便知。可这令牌上雕刻的繁复凤羽图腾,以及那股若有若无、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尊贵气息,绝非凡品!更重要的是,令牌背面,一个龙飞凤舞的“炎”字,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痛了他的眼睛!
“哐当!”
卫队长官手一抖,那枚金令竟差点脱手落地,他手忙脚乱地死死抱在怀里,仿佛捧着一座烧红的火山。他脸上最后一丝傲慢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双腿一软,当场单膝跪地,额头冷汗如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