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走了吗?难道是忘了什么东西?还是说……他刚刚其实什么都知道?!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的手停在半空,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门外的人,似乎极有耐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丝毫催促。
这份安静,反而让凰曦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慌乱与羞恼尽数敛去,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与威仪,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是沈爱卿啊,进来吧。”
门被推开。
沈天君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一杯尚在冒着热气的参茶。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桌前,将托盘放下。
“陛下昨夜饮酒过量,今日醒来,可有头痛不适?”
他的神情坦然,语气恭敬,仿佛昨夜和今晨那段荒唐的经历,根本不曾发生过。
凰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见他神色间确实没有任何异样,心中稍定。
或许,他真的以为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吧。
“无碍。”她淡淡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陛下请用膳吧。臣告退。”沈天君躬身行礼,便准备再次离开。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这甘露殿,于他而言,比北蛮的千军万马还要凶险。他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让他心神失守的是非之地。
“沈爱卿,稍等片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凰曦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那急于逃离的姿态,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痛了凰曦的心。她可以容忍他的恭敬,却无法忍受他这般躲避自己的态度。
“朕,有话问你。”
沈天君的脚步顿住了。
他背对着她,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那道端坐在桌前的明黄色身影,垂首而立,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低垂的眼帘之下。
“陛下请讲。”
凰曦没有立刻开口。
她优雅地端起那杯参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然后送到唇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小口。
温热的茶水入喉,驱散了宿醉后最后一丝不适,也让她彻底冷静下来。杯盏与杯盖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终于,凰曦放下了茶盏,发出一声轻响。
“朕,不喜欢拐弯抹角。”
她抬起眼,那双清亮如寒星的凤眸,直直地望向沈天君,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剖开。
“朕问你,那日龙门客栈,你于水下对朕所言,关于龙凰同心鉴之事,可句句属实?”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沈天君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龙凰同心鉴!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他喉结滚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否认。
可迎上她那双不含丝毫杂质,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所有的谎言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她的面前,他撒不了谎。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逼人的视线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但这一个动作,已是承认了一切。
得到这个答案,凰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好。”
她轻轻吐出一个字,随即移开目光,望向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声音飘忽,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朕登基至今,后宫空悬,无贵君,更无君后。”
“朝中那些老臣,隔三差五便上书进言,让朕广纳贤才,择日纳君,好为大炎开枝散叶,早立太子。”
“朕知道,在他们心里,多少还是看不起朕这个女儿身。他们觉得,这江山社稷,终究还是要交到男人的手上。只是朕是皇帝,这些话,他们不能讲,也不敢讲。”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沈天君的心上。他能听出那平静语气下,隐藏的巨大压力与孤寂。
“这些日子,朕终于体会到了当皇帝的滋味,也终于理解了,父皇当年为何宁愿荒废朝政,也要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想要当一国之君,想要做一个好皇帝……何其之难。这龙椅是至高的权力,也是无边的孤寂。昨夜之前,朕以为这世上,再无人能与朕并肩。”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到沈天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沈天君,你既已经看到了……,那你心中,可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