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水囊,目光重新落回安月瑶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
“公主为何会在这马车里?”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战事已了,公主不准备返回西凉吗?”
听闻此言,安月瑶那双藏在面纱后的美眸,泛起一丝复杂的波澜。
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那王兄,安皎天,亲眼目睹神迹降临,五猖授首,已经彻底疯了。当天就一个人尖叫着跑进了雪林深处,不知所踪。”
“独天霸倒是没死,拖着一身重伤,去寻他的踪迹了。”
“此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已经让拓山先行一步,回西凉禀报父王。”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一双凤眸直直地看向沈天君,眼波流转,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所以,我现在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侯爷,去一趟大炎了。”
“去大炎?”
沈天君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他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位西凉的长公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安月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红唇在面纱下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龙啸云龙四爷离开前,托我给侯爷带一句话。”
“他说,‘生意’已成,谢侯爷慷慨。希望侯爷莫要食言。”
沈天君不动声色。
安月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我虽不知,侯爷究竟是许了龙门客栈什么天大的好处,才让那位从不站队的龙四爷,都愿意为你拼上性命。”
“但想来,那一定是个让我西凉也无法拒绝的价码。”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试探。
沈天君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安月瑶也不在意,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坐得更端正了一些,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我此行,便是要跟随侯爷,前往大炎神都,面见女帝陛下。”
“此前骚扰大炎边境,皆是我王兄安皎天一人刚愎自用,擅作主张。如今他自食恶果,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将亲自向女帝陛下解释这一切,并奉上我西凉的诚意,给大炎一个交代,以重修两国之好。”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沈天君的眸光骤然变得深邃。
他瞬间便理清了这其中的所有关窍。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一个已经疯了的皇子身上,面见女帝,奉上“诚意”,这是要借着这次北境之功,通过自己这条最直接的线,绕开所有繁琐的程序和官僚,直接与大炎的最高统治者建立联系!
好一个安月瑶!好一招借力打力、金蝉脱壳!她这不仅仅是在为西凉谋求一个和平的台阶,更是在为她自己,铺就一条直达天庭的通天之路!
沈天君看着眼前这个面覆轻纱,却将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若是为敌,绝对是心腹大患。
似乎察觉到沈天君眼神的变化,安月瑶忽然向前倾了倾身子。
一股更加馥郁的幽香,瞬间将沈天君包裹。那香气仿佛有了实质,如同一条条柔软的丝带,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愈发僵硬。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到不足一尺。
他甚至能看清她面纱下,那双凤眸中闪烁的狡黠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怎么?”
“侯爷这是不欢迎?”
她压低了声音,那温热的吐息仿佛羽毛般扫过沈天君的耳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惑,轻轻敲打在沈天君的心弦上。
“我一介弱女子,孤身远赴异国他乡,只是想为两国和平尽一份绵薄之力。侯爷身为大炎冠军侯,总不至于……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弱女子?沈天君嘴角抽了抽。
普天之下,谁都可以说自己是弱女子,唯独你安月瑶不行。
“公主说笑了。”沈天君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公主愿为两国邦交奔走,是我大炎之幸。待回到神都,沈某自会向陛下一五一十禀明。”
“那便……多谢侯爷了。”安月瑶轻笑一声,重新坐直了身体,只是那双看向沈天君的眼眸里,却多了一抹愈发浓厚的兴趣。
这个男人,真是有趣。
明明虚弱得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力,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与掌控感,却丝毫未减。
她忽然很想看看,这位侯爷在大炎究竟是怎么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