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尖锐得刺耳。
沈天君手中的白玉茶盏,那坚硬的杯壁上,悄然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滚烫的茶水顺着裂缝渗出,滴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氤氲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却恍若未觉。那裂纹蔓延的触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指尖钻入心底。
他的目光,像两柄出鞘的利剑,死死地钉在安月瑶的脸上,企图从那双宛如星辰的眸子里,看穿这番话的真伪。
一个被北蛮掳走,引得大炎举国震动,甚至不惜让他这位冠军侯亲身犯险的皇子,是自己心甘情愿走进这座牢笼的?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安月瑶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她就那么静静地回望着他,任由他审视,那双美丽的凤眸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侯爷不必怀疑。”见沈天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安月瑶也不恼怒,反而主动解释起来,“这消息,来源于我的‘听风阁’。北都城内,有我们西凉经营多年的暗桩,只要凰朝殿下踏入这座城,就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睛。”
听风阁。
沈天君收回目光,眼中的锋芒尽数敛去,整个人重新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姿态。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已经碎裂的茶盏放回桌上,语气淡漠:“就算如此,又能说明什么?我此行的目的,不过是将大皇子安然带回大炎。至于他是如何来的,为何而来,与我无关。节外生枝的事情,我并不愿意做。”
他在试探,也在施压。
他要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药。
安月瑶轻轻一笑,那笑容明艳动人,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侯爷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凰朝殿下第一次来北都城了。”
她的话,像一柄重锤,再次狠狠敲在沈天君的心上。
“早在两年前,他就曾秘密来过一次。并且,还与这北都城里的一位大人物,有过不清不楚的来往。”
安月瑶顿了顿,给沈天君留下了足够的消化时间,才悠悠地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而半月之前,凰朝殿下再次从北境秘密潜入,只在这北都城里待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匆匆赶往了城外三十里的天狼祭坛。”
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天君,轻声问道:“侯爷可知,为何?”
沈天君再度沉默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轻响,一声,又一声,沉闷而压抑。
祭祀的事情,他相信安月瑶没有说谎。因为召唤百万阴兵这种事,一旦成功,对大炎和西凉都是灭顶之灾,她没有理由在这种事上欺骗自己。
而如果大皇子真的与北蛮早有勾结……
一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那股寒意,仿佛从尾椎骨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徐太,那个在北境掀起兵变的老将,为何叛乱的时机如此凑巧?正是他拖住了北境主力,才让边关防线洞开!他想起了所谓的北蛮突袭,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掳走”大皇子,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大戏!
徐太的兵变,北境边关的战火,大皇子被掳的“假象”……所有的一切,都像断了线的珠子,在这一刻被安月瑶的话彻底串联了起来!
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真相,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