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战鼓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鼓声中再无往日的雄浑与激昂,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与疯狂。
十四万蛮族大军,如同一片移动的乌云,缓缓朝着榆林城压去。
这一次,呼延灼没有下令冲锋。
大军行进的速度很慢,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最前排的蛮兵,人手一根长长的木杆,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身前的雪地里戳刺着。他们不是精锐,而是伤兵,是被金汁烫得皮开肉绽、伤口流脓的倒霉蛋。呼延灼用他们来探路,既是废物利用,也是用这些必死之人的性命,来为大军踏出一条生路。恶臭与呻吟声,构成了这支先锋部队的主旋律。
陷马坑。
那个让他们损失惨重的简单陷阱,已经成了所有蛮兵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们怕了。
呼延灼骑在巨狼之上,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催促。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随着距离榆林城越来越近,也变得愈发浓烈。
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城墙之上,别说是守城的士兵,就连一面旗帜都没有。
前几日还挂满的白幡,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在寒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哭泣。
最诡异的是,那厚重的城门,竟然是敞开的。
黑洞洞的城门,就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停!”
呼延灼猛地抬起手,大军应声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那敞开的城门,族中的老人说过,南人最为狡诈,兵法之中,虚虚实实,最是难防。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空城计?
“派一队斥候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
“是!”
一队百人斥候领命,他们催动战狼,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被伤兵标记出的陷阱区域,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城门冲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百骑的背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预想中的箭雨,没有滚木礌石,更没有那恶臭的金汁。
那百名斥候,就这么毫无阻碍地冲进了城门,他们的身影被城门的阴影吞噬,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呼延灼身后的亲卫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握着弯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一炷香后。
马蹄声再次响起。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茫然与古怪的神情。
“禀报大王!”为首的斥候翻身下狼,单膝跪地,“城里……是空的!”
“什么?!”
“城中空无一人!我们搜查了主街和两侧的房屋,一个人影都没看到!锅是冷的,灶是凉的,桌上积满了灰,看样子,至少已经走了一夜了!”
跑了?
呼延灼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
那个姓沈的小子,把他耍得团团转,最后竟然弃城跑了?
他猛地转过头,厉声问向身后的亲卫:“派去乌索城的人,有消息传回来吗?”
亲卫身体一颤,低头道:“回禀大王,还没有……”
“废物!”
呼延灼狠狠地啐了一口,胸中的怒火再次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