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徐钦猛地回头,只见他面色苍白的独子,披着外袍,倚在门框上,眼神清澈地看着他。“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孩儿……都跟您一起。”
看着儿子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平静与信任,徐钦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如同冰雪消融。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虎符紧紧攥在手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诚意伯府。刘承佑没有再看祖父的画像,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腰间佩剑。数名同样装扮、眼神精悍的家将护院肃立在他身后,这些都是刘家世代蓄养、忠心不二的死士。
“伯爷,各城门、水关我们的人已经就位,只等信号。”一名家将低声道。
刘承佑深吸一口气:“不是为了改朝换代,是为了阻止滔天大祸,拯救满城生灵。今夜过后,无论成败,我等皆无愧于刘氏门风,无愧于天地良心。出发!”
他推开密室另一侧的暗门,一条通往府外偏僻小巷的密道显露出来。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到极致的时刻,也是黑暗最为浓重的时刻。
“动手!”
几乎在城内各处预定的杀戮行动即将展开的同一瞬间,数点火星在金陵城不同角落骤然亮起,随即化作冲天而起的焰火信号!赤红、明黄、湛蓝……并非节日庆典的绚烂,而是代表着不同行动指令的死亡宣告!
“夜枭”小队率先发难!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诏狱出口和几处东厂秘密据点,弩箭、燧发短铳、淬毒匕首,无声而高效地清除着外围警戒。与此同时,预先潜伏在目标宅邸附近的特战队员和内应,也同时暴起,阻止东厂番子的屠杀行动。寂静的夜空下,骤然响起了短促而激烈的金铁交击声、闷哼声和零星的铳响!
“有诈!计划泄露了!”
“挡住他们!”
混乱在黑暗中迅速蔓延。
西华门附近,一支由徐家旧部暗中串联起来的巡城兵马,在见到约定的焰火信号后,带队军官一咬牙,拔刀高呼:“奉魏国公令,清君侧,诛国贼!开城门!” 部下虽然惊疑,但多数早对朝廷不满,且徐达余威尚在,当即有人响应,奋力砍倒了试图阻止的守门军官,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声响中,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几乎在城门开启的同时,城外黑暗中,响起了低沉而整齐的踏步声!一队队身着蓝灰色新式军装、装备精良的新明陆军精锐,如同幽灵般从夜幕中显现,迅速而有序地通过城门,涌入金陵城内!他们并非大军主力,而是石猛亲自挑选、由海路潜入长江、再于城外潜伏多日的突击先遣营,人数不过千余,但皆是百战精锐,目标明确——直扑皇城和几个关键的“净街”计划物资储存点!
“新明……新明打进来了!”
“快跑啊!”
骤然而起的喊杀声、铳炮声(新明突击队携带了少量轻型火炮)彻底打破了金陵城的宁静,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街头巷尾炸开。无数百姓惊慌失措地躲回家中,紧闭门户,瑟瑟发抖。
皇城,此时已乱作一团。宫门紧闭,侍卫惊慌失措。朱允炆被外面的喧哗惊醒,赤着脚跑到殿外,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和越来越近的铳声,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护驾!护驾!挡住!给朕挡住!”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齐泰、黄子澄连滚爬爬地跑来,衣衫不整,同样面无人色。“陛下!有叛徒!城门已开,伪明……伪明军队入城了!‘净街’计划多处受阻!”
“那就点火!立刻点火!把那些东西都点起来!扔出去!朕要他们统统陪葬!”朱允炆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火焰,声音尖利得变形。
然而,已经太晚了。新明突击营在刘承佑等人提供的情报和内应指引下,行动极其迅速。他们分兵数路,一路直扑皇宫,控制各门,阻止任何人逃脱;另一路则扑向那些储存火药、瘟疫物的秘密仓库和埋设点。
一场争分夺秒的竞赛在金陵城的街巷间展开。一方是疯狂试图引爆毁灭的东厂死士和太监,另一方是坚决阻止灾难的新明精锐和反正的城内力量。
火光在几处地点零星燃起,但很快就被扑灭。格物院特制的、用于吸附和初步中和毒物的粉末被紧急喷洒。激烈的搏杀在仓库内外、宫墙上下展开。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勉强穿透冬日的阴云,照亮这座千年古都时,城内的喊杀声和零星的爆炸声已基本平息。
皇城大门被新明士兵用炸药炸开,突击营蜂拥而入。朱允炆试图在几名死忠太监的护卫下逃往玄武湖方向,被及时赶到的徐钦(他最终还是带领部分家丁参与了行动,并指引了新明部队)指认拦截。
看着用刀剑指着自己、眼神冰冷的新明士兵,以及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徐钦,朱允炆瘫倒在地,忽然发出嘶哑而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们赢了?你们以为你们赢了?这座城……这座城早就该死了!朕……朕是天子!天子!”
他的疯狂呓语无人理会,被士兵粗暴地拖走。
齐泰、黄子澄于混乱中被杀。大部分东厂执行“净街”计划的核心成员被击毙或俘虏。几处关键的瘟疫物储存点被成功控制并隔离,虽然仍有少数死士造成了小范围的破坏和个别地点的火药爆炸,但大规模的、毁灭性的灾难,被奇迹般地遏制在了爆发前夜。
旭日,终究还是升起来了,尽管光芒微弱。
它照亮了金陵城墙上新竖起的红底金日旗,照亮了街巷间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迹,也照亮了无数劫后余生、惶惑不安的百姓的脸。
子夜惊雷,撕破了旧时代最黑暗的帷幕。
一个混乱、血腥、却蕴含着崭新希望的黎明,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