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峻亲手扶起他,将一枚刻有烈焰金龙、背面铭刻“探索”二字的金质令牌交到他手中:“沈将军,此去万里,非为征战,旨在求知。大洋浩瀚,危机四伏,望卿善加珍重,随机应变。这枚令牌,可便宜行事,若遇危难,亦可示于我新明之友。”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南方,暗示必要时可寻求塞拉诺的有限帮助。
“臣,谨记陛下教诲!”沈青川郑重接过令牌。
周安亦上前,递过一份用火漆密封的文书:“沈将军,此乃内阁拟定的《通商友好条约》范本及陛下之国书副本。若遇愿与我新明友善往来之邦国,可酌情出示,洽谈通商。然,需时刻谨记,国格不可失,利益不可轻让。”
“下官明白。”沈青川小心收好。
墨衡则拉着沈青川走到一旁,低声嘱咐着:“沈兄,船上所载仪器,务必善用。尤其那新改进的六分仪与航海钟,关乎定位精准,需派专人小心看护。沿途所见之奇异物产、风土人情、乃至他国舰船样式、火器形制,皆需详实记录,带回院中,价值不可估量!”
“墨院正放心,青川必不负所托!”沈青川用力点头。
吉时已到,号角长鸣。沈青川最后向吴峻及众臣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登上了旗舰“破浪号”。缆绳收起,风帆鼓满,三艘探索船在港内无数民众的注视与祝福下,缓缓驶出港口,调整航向,向着南方那无垠的蔚蓝,义无反顾地驶去。
吴峻站在码头的最高处,久久凝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帆影,直到它们化作海平面上的三个黑点,最终消失不见。他的心中,既有对远行将士的牵挂,更有一种开辟新天的豪情。新明的目光,终于越过了家门口的纷争,投向了真正的大洋。
送走探索船队,吴峻并未回宫,而是与周安、墨衡一同,来到了位于都城东南角、刚刚落成不久的“格物院”新址。这里不再是从前那个隐藏在河谷深处的秘密工坊,而是一片依山傍水、规模宏大的建筑群。白墙青瓦,飞檐斗拱,既有华夏传统建筑的韵味,又融入了注重采光、通风和功能性的新式设计。
院内,划分出算学科、格致科(物理、化学)、匠作科(机械、造船、军械)、博物科(地理、生物、医药)等不同区域。朗朗的读书声与工匠区的敲打声、试验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活力的交响。
吴峻一行首先来到了匠作科的船舶设计坊。巨大的厅堂内,悬挂着各类船舶图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艘仍处于理论设计阶段的“龙啸级”战列舰草图,以及旁边更加庞大、标注着“帝江级”蒸汽明轮船的初步构想图。
“陛下,”负责船舶设计的年轻匠师激动地介绍着,“根据‘火龙’机组的最新数据,我们正在重新计算‘帝江级’的船体结构与明轮布局。若能解决锅炉小型化与输出功率稳定的难题,此船载重、航速、尤其是逆风航行能力,将远超现有任何帆船!”
吴峻仔细观看着图纸,问道:“难点主要在何处?”
“回陛下,一是材料,现有的熟铁难以长时间承受高压蒸汽的侵蚀与冲击;二是密封,活塞与气缸的配合精度要求极高;三是传动效率,如何将往复运动更有效地转化为明轮的旋转……”年轻匠师如数家珍。
“这些问题,正是格物院存在的意义。”吴峻鼓励道,“集中力量,逐一攻克。需要什么特殊材料,让商队去南洋、去西洋寻找。需要更高精度的加工工具,就让匠作科优先研发。朕相信,总有一天,我新明的战舰,将无需再看风的脸色!”
离开匠作科,他们又来到了算学科。这里安静许多,学子们正在伏案演算,墙上挂着勾股定理、圆周率以及一些初步的代数、几何图表。吴铭当年留下的数学知识,正在这里被系统地整理、传授和研究。
“算学乃百工之基,”墨衡解释道,“无论是火炮弹道计算、船舶流体设计,还是天文导航、财政统计,皆离不开精算。假以时日,此科学子,必成国之大器。”
吴峻点头表示赞同。他深知,没有坚实的理论基础,技术革新便是无源之水。
最后,他们来到了位于院落最深处的“禁库”。这里守卫森严,存放着格物院最核心、最敏感的研究成果和资料,包括“火龙”机组的所有图纸、试验数据,线膛铳的核心工艺,新式火药的完整配方,以及……吴铭留下的那本原始手札的誊抄注释本。
吴峻抚摸着书架上那一卷卷凝聚着心血与智慧的文档,对墨衡和周安沉声道:“此地,乃我新明命脉所在。知识,是比刀剑更强大的力量,亦是更容易引来觊觎的珍宝。守护好这里,便是守护新明的未来。”
“臣等誓死守护!”墨衡与周安肃然应道。
走出格物院,已是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井然有序的院落和那些充满求知欲的年轻面孔上,也洒在吴峻坚毅的侧脸上。
北方,与大明的对峙仍在继续,暗流涌动;南方,探索的船队已驶向未知。但在这座象征着知识与未来的殿堂里,吴峻感受到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持久的力量。
他相信,只要这求索之火不熄,创新之流不绝,新明便能在这大争之世,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回宫。”吴峻轻声道,转身登上御辇。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格物院内传来的声音渐渐远去,但那代表着文明与进步的星火,已在他心中,燃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