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迫不及待地接过,就着烛光快速阅读起来。越是往下看,他的脸色就越是苍白,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到最后,甚至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并非简单的贪腐记录或构陷笔记,而更像是一本毛骧的“野心日记”和“阴谋备忘录”!
上面清晰记录了他如何利用职权, 系统性地收集朝中重臣、勋贵乃至宗室的隐私、把柄甚至“黑料”,并以此进行威胁、拉拢,编织着一张巨大的黑色权力网络。
更令人骇然的是,日志中多次提到一个名为“惊蛰”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竟然是利用某些特殊手段(包括那名术士提供的药物和香料),在“关键时刻”影响甚至控制“某些重要人物”的心神,制造混乱,以便毛骧自己或其支持的势力火中取栗!
而日志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代号——“庚申”,经过破译组的交叉比对和密码本确认,指向了一个让吴铭看到后几乎窒息的名字——
竟然是太子朱标的幼子,年仅十岁的朱允熥!
毛骧竟然胆大包天到将主意打到了皇孙头上?!他想对朱允熥做什么?“惊蛰”计划的目标是他?!他想控制一个皇孙?其最终目的何在?是想挟持幼主,效仿霍光之事?还是为其他皇子铺路?亦或是…他自己有更疯狂的念头?!
这已经不是贪权敛财,这是真正的谋逆!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吴铭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扶着桌案才勉强站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蒋瓛要说毛骧“或有异志”,为什么皇帝的态度会如此诡异和严厉!皇帝或许早已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只是缺乏确凿证据,或者是在等待一个能将毛骧及其党羽一网打尽的时机!
“这份日志…还有谁看过?”吴铭的声音干涩无比。
“只有破译的几名绝对心腹,已被卑职严格控制隔离。”郭英立刻道,“原件和破译稿都在这里。”
“好…好…”吴铭连说两个好字,却感觉浑身发冷。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页纸折好,贴身收藏,仿佛捧着的是烧红的烙铁。
“大人,我们接下来…”郭英也是心有余悸,等待着指示。
吴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证据已经足够,甚至远超预期。但现在的问题不再是能不能扳倒毛骧,而是如何以最稳妥、对朝局冲击最小的方式,将这颗毒瘤彻底切除,并且不能引发更大的动荡。
直接公之于众?不行!涉及皇孙,太过惊世骇俗,必然引起朝野震荡,甚至可能危及太子地位和国本!
必须由皇帝亲自定夺,秘密处理!
“郭将军,你立刻回去,继续严格控制所有知情人,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日志原件严密保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吴铭沉声下令,“另外,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保护‘庚申’!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是!”郭英领命,迅速离去。
吴铭独自留在值房内,心跳如鼓。他现在必须立刻面圣!一刻也不能耽误!
他整理好官袍,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连夜叩阙请见,值房的门却被敲响了。
“大人,宫里的侯公公来了,说陛下召您即刻入宫!”门外传来属官紧张的声音。
皇帝竟然先一步召见?!是巧合,还是皇帝已经知道了什么?
吴铭不敢怠慢,立刻道:“我马上就来!”
他再次检查了一下怀中那几张要命的纸张,定了定神,大步走出值房。
侯太监果然等在门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吴铭却从他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
“侯公公。”
“吴大人,请吧,陛下等着呢。”侯太监没有多言,转身引路。
这一次,马车直接驶入了皇宫,并非前往乾清宫,而是来到了位于后宫边缘的一处僻静宫殿——奉先殿(祭祀祖先之所)的偏殿。
殿内灯火通明,却只有朱元璋一人负手而立,站在大明历代皇帝的画像前,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和沉重。
“臣吴铭,叩见陛下。”吴铭上前跪拜。
朱元璋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红得吓人,仿佛蕴藏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东西…拿到了?”皇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吴铭心中一凛,皇帝果然知道了!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几页破译的日志内容,双手高举过顶:“臣…刚破译毛骧加密日志,所得内容…骇人听闻,请陛下…御览!”
侯太监上前接过,呈给朱元璋。
朱元璋接过那几张纸,并没有立刻翻阅,只是死死地盯着,手背青筋暴起。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告诉咱…‘庚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