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押送着赵四(依旧伪装),带着一支伤痕累累却士气未堕的队伍,终于重返北平城。
此时的北平,气氛比他离开时更加诡异。表面上,钦差行辕和三司的权威似乎已然确立,街面巡逻的京营兵丁数量大增,往日里气焰嚣张的本地军将和王府属官几乎绝迹,一种高压下的平静笼罩着全城。
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吴铭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几乎要沸腾而出的暗流。各种打听消息、窥探行踪的视线变得更加隐蔽和急切。茶楼酒肆里的窃窃私语似乎少了,但人们交换眼神时的那份惊疑和恐惧却更深了。
他第一时间前往钦差行辕复命。
李侍郎、张少卿、钱御史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吴铭安然返回,且成功带回了赵四这个至关重要的活口,三人都是长长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吴御史辛苦了!”李侍郎亲自将吴铭迎入密室,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倚重,“大同之事,我等已知晓。凶险异常,你能将人犯安全带回,实乃大功一件!”
“份内之事。”吴铭拱手,不及寒暄,直接问道,“京中情况如何?铁盒可已安全送达?”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侍郎压低声音:“蒋指挥使的人已将铁盒送至通政司,直呈御前。陛下……已然御览。”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和后怕:“陛下震怒……据说,当日武英殿内,陛下摔碎了心爱的茶盏……但并未立刻发作,只是下令蒋瓛严密监控京中一应官员动向,尤其是……丞相府和兵部。”
皇帝摔了杯子,却选择了暂时隐忍?吴铭心中瞬间明了。朱元璋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铁证在手,他反而更加冷静和可怕,这是在等待最佳时机,准备一击必杀,将胡惟庸及其党羽连根拔起!北疆案,已然成为了引爆更大政治风暴的导火索。
“那燕王府这边?”吴铭又问。
“王府交出了名单上的所有人,也提供了部分档案。”张少卿接口道,语气却有些无奈,“但审讯下来,口径惊人一致,皆将罪责推给已死的王登,声称只是听命行事,对更高层的勾结一无所知。王府内部也似乎经过了彻底的‘清理’,找不到更多直接指向王爷的证据。”
钱御史补充道:“王爷依旧‘病着’,王妃出面应对,态度恭顺,却滴水不漏。葛诚更是天天来行辕哭诉王府冤屈,请求朝廷明察,还王府清白。”
朱棣这是断尾求生,弃卒保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吴铭心中冷笑,这确实像是那位永乐大帝能干出来的事。在确凿证据指向胡惟庸的情况下,皇帝或许也乐得暂时稳住北疆,先解决中枢大患。
“赵四呢?”李侍郎急切地问,“他那边口供如何?可有更直接的证据?”
吴铭将赵四的详细口供复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京城大人物”、输送工匠、资金流向等关键信息。但他隐去了赵四最后说出的那个名字——既然皇帝已心中有数,且暂时按兵不动,他此刻点破反而可能打乱皇帝的部署。
即便如此,这番口供已然让李侍郎三人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如此说来……案情已明!”李侍郎擦着汗,“我等待陛下旨意,便可结案上报。只是这牵扯……”他不敢再说下去。
“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赵四,整理好所有口供证物。”吴铭沉声道,“此案已非我等能独立裁决,一切需圣意独断。”
“正是此理!”三人连连点头,此刻他们只盼着赶紧将这烫手山芋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