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镇抚司那阴森的大门,重见天日,吴铭并未感到丝毫轻松。皇帝的口谕与其说是赦免,不如说是一次精准的敲打和警告——我能让你出来,自然也能再让你进去。这份“恩宠”薄如蝉翼,完全系于那位洪武皇帝瞬息万变的念头之上。
街道上依旧冷清,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惊惶。偶尔有锦衣卫的马队呼啸而过,卷起阵阵肃杀之气。那些贴着封条、门前狼藉的府邸,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疮疤,醒目地提醒着所有人昨夜发生的惨剧。
吴铭面沉如水,步伐稳健地向着伯爵府走去。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刚才在北镇抚司的每一句问答、林千户的每一个表情、以及那突如其来却又恰到好处的皇帝口谕,都反复拆解分析。
“胡惟庸这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拖下水,哪怕找不到实证,也要恶心我,削弱我,甚至让皇帝心生疑虑。”吴铭心中冷笑,“老朱则是在玩平衡,既要用胡惟庸这把刀杀人立威,又要防止刀太快伤到自己或者失去控制。而我,目前在他眼里,大概算是一颗有点用但又需要敲打的棋子,或者……是牵制胡惟庸的另一颗棋子?”
想到此处,吴铭背后不禁又泛起一丝凉意。君心似海,天威难测。在这位洪武大帝手下讨生活,简直比完成任何S级项目都要惊心动魄百倍。
回到伯爵府,府门立刻打开,徐妙锦竟就站在门内影壁处等候,一见是他,立刻快步迎上,眼圈微红,上下打量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夫君,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
“没事,就是问了点话。”吴铭握住她冰凉的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陛下还特意下了口谕让我回来陪你呢。”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试图冲淡紧张的气氛。
徐妙锦闻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显然一直紧绷着神经。吴铭连忙扶住她。
回到内室,屏退左右,吴铭才将北镇抚司内的详细经过,包括皇帝口谕的具体内容,低声告诉了徐妙锦。
徐妙锦听得秀眉紧蹙:“如此说来,陛下心中并非全然信任胡惟庸,但也并未完全回护我们。只是暂且……暂且无事?”
“可以这么理解。”吴铭点头,“我们现在是走在钢丝上,两边都是深渊。胡惟庸视我们为眼中钉,陛下则冷眼旁观,看我们如何应对。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那该如何是好?”徐妙锦忧心忡忡,“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当然不。”吴铭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被动挨打从来不是我的风格。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但不是硬碰硬。”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首先,要‘病’一段时间。”
“病?”
“对。”吴铭嘴角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我刚从诏狱出来,受了惊吓,忧惧成疾,一病不起,需要闭门谢客,静心休养。这样既能避开眼下最凶险的风头,避免被继续攀咬,也能示弱于皇帝,让他觉得我‘知趣’、‘胆小’,降低他的戒心。最重要的是,可以麻痹胡惟庸,让他觉得我已经不足为虑。”
徐妙锦立刻领会:“我明白了!我这就吩咐下去,就说伯爷受惊过度,突发风邪,需要静养。再去太医院请相熟的太医过来‘诊脉’。”
“嗯,做得像样些。”吴铭赞许地点头,“其次,我们要‘聋’和‘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