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陈默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里面是按日期整理好的工作周报。他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身体站得笔直,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脸上带着一贯的谨慎:“县长,您要的工作周报都在这,从周一到周五的,每天的重点工作、待办事项我都标出来了。”
李泽岚抬起头,目光落在陈默身上。眼前的小伙子才二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却比同龄人沉稳得多。两年下来,陈默瘦了不少,眼窝也深了些,是常年跟着他跑基层、熬通宵熬出来的。但他的眼神依旧明亮,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看向他时,满是尊重和信任。
“坐吧,不用站着。”李泽岚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些。
陈默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平时在办公室谈工作,李泽岚要么让他站着汇报,要么自己拿着材料去会议室,很少让他坐下“慢慢聊”。但他没有多问,只是规矩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等着李泽岚开口。跟了李泽岚两年,他太了解这位县长的习惯了——一旦说“坐”,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谈。
“你跟我两年了,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到现在能跟上我的思路,这两年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李泽岚的目光坦诚却带着审视,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聊家常,却字字都带着分量,“县里的情况,还有我做事的原则,比如‘群众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工作要落地,不能浮在表面’,这些你应该都清楚。”
陈默心里一紧,连忙点头:“县长,我跟着您学到了很多。您常说,做基层工作,既要抬头看路,也要低头拉车,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也一直照着做。”
“嗯,你能明白这些,就没白跟着我。”李泽岚点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认可,“现在有个事,想跟你聊聊。如果后续让你牵头负责一些重点工作,比如正在推进的项目、群众诉求的跟踪,不用我盯着,你能不能扛起来?”
陈默心里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胸口。他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这不是简单的“帮忙打杂”,而是要接过“主导权”,把工作当成自己的事来管。他抬起头,迎上李泽岚的目光,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只有坚定:“县长,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把工作做好,不会出半点差错。您平时强调的‘稳扎稳打、兼顾长远’,我都记在心里,群众的诉求会跟踪到底,项目推进也会盯紧质量,绝不会让您失望。”
他说得条理清晰,甚至连李泽岚常挂在嘴边的工作原则都提了出来——这不是刻意讨好,而是真的把这些话刻进了心里。李泽岚看着他,心里暗暗点头——陈默不仅“懂他的思路”,还能“记住他的原则”,这正是他最看重的品质。
“不只是‘做好’,更要‘做透’。”李泽岚打断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工作周报,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我要的是,就算没有我,你也能照着现在的路子走下去。群众该解决的问题,一个都不能漏;该推进的工作,一步都不能慢。甚至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长效工作机制’,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继续完善,不能半途而废。”
这话里的深意,陈默瞬间就懂了。他不是傻子,李泽岚这话,几乎是在“托底”——暗示他可能要离开,而自己,就是他留在县里的“后手”。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冲得他眼眶微微发热,但他强忍着没表现出来,只是用力点头:“县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生在这,长在这,对这片土地、对这里的群众都有感情。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您的心血白费,不会让群众的盼头落空。”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朴实的承诺,却比任何漂亮话都让李泽岚安心。他知道,陈默这话,是真的放在了心里,不是随口说说的场面话。
“好,我信你。”李泽岚拿起桌上的工作周报,翻到最后一页,用红笔圈出“待办事项”里的“项目质量抽查”“群众诉求回访”两项,“这两件事,从下周开始,你牵头负责,每周跟我汇报一次进度。记住,直接打我这个私人电话。”
李泽岚说着,从内袋里掏出私人手机,调出自己的号码,亮给陈默看。这是他第一次把私人号码告诉下属——之前陈默联系他,要么用内线电话,要么用他的工作手机。这个举动,无疑是把“信任”摆到了台面上,也是一种明确的“托付”。
陈默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记下号码,反复念了两遍,确保没记错:“我记住了,县长,每周五晚上跟您汇报,绝不耽误。”
“不用那么死板,有要紧事随时说。”李泽岚把手机收起来,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爱人的工作,是不是还在县小学当代课老师?上次你跟我提过一次,说她想考正式编制。”
陈默愣了一下,没想到李泽岚会突然问起家人的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腼腆:“是,她去年考了一次,差了三分没考上,今年还想再试试,就是担心复习时间不够。”
“嗯,我知道了。”李泽岚没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你先去忙吧,把下周的工作计划整理出来,下午给我。还有,牵头负责的事,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按正常流程推进就行。”
“好的,县长,我马上就去办。”陈默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恭敬地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李泽岚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轻轻带上门,脚步轻得像一阵风。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李泽岚靠在椅背上,看着紧闭的门,心里踏实了不少。陈默的态度,没让他失望——既没追问“为什么突然安排”,也没四处声张,只专注于“把事做好”,这份沉稳和懂事,正是他需要的。
他拿起桌上的私人手机,调出苏晴父亲的号码,想发一条消息说“后手已安排妥当”,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终只发了简短的六个字:“这边妥,待收尾。”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苏晴父亲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可。”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李泽岚彻底松了口气。他把手机放回内袋,拿起桌上的笔,开始整理后续的工作交接清单——每一项工作的重点、需要注意的细节、需要对接的部门和人员,他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群众诉求回访的话术”都备注了要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段即将开启的新征程,写下最初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