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4日傍晚,北京郊区的“和园酒店”藏在浓荫密匝的白杨林中,灰瓦白墙的建筑带着江南园林的雅致,门口两盏绛红色宫灯在暮色中摇曳,与青川热闹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李泽岚拎着两大箱行李,快步从高铁出站口走向停车场,左手边的行李箱里,码着真空包装的青川腊肉、手工豆豉,还有两盒印着种薯地图案的薯条礼盒;右手边则装着他特意准备的深蓝色西装,衬里绣着细小的“泽”“晴”二字,是苏晴偷偷找人绣的。
“别攥那么紧,手心都出汗了。”苏晴笑着帮他理了理西装外套的褶皱,她穿着米白色真丝连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珍珠,衬得整个人温婉灵动。李泽岚点点头,喉结动了动:“第一次以女婿身份见你家亲戚,怕失了礼数,给你爸妈丢脸。”苏晴挽住他的胳膊,指尖划过他紧绷的小臂:“我家哪有那么多规矩?我爸妈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最看重踏实本分,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说话间,一辆黑色奥迪A6L缓缓停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苏晴母亲张慧的脸。她穿着一身藕荷色香云纱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兰草,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妆容精致却不张扬,鬓边别着一支成色极佳的翡翠发簪,举手投足间透着世家夫人的雍容华贵——那是历经几代沉淀的气度,不是刻意修饰就能拥有的。“泽岚、小晴,路上累了吧?快上车,酒店离这儿二十分钟路程。”张慧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感,目光落在李泽岚身上时,既有长辈的审视,更有接纳的温和。
李泽岚赶紧上前打开后座车门,将行李稳妥地放进后备箱:“阿姨好,麻烦您特意来接我们。这是青川的一点特产,您和叔叔尝尝鲜。”张慧笑着接过礼盒,指尖触到包装上的种薯地图案,眼里闪过一丝赞许:“有心了,还带着家乡的味道。你叔叔今天临时有个老战友的座谈会,得晚点到,咱们先去酒店等他,家里亲戚都到得差不多了。”
车子沿着林荫道平稳行驶,窗外的白杨树飞速后退,夕阳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张慧随口聊着家常,话里话外却把苏家的“红二代”背景和亲戚情况巧妙地介绍给李泽岚:“你爷爷辈跟着队伍打天下,建国后在部委任职,算是‘根正苗红’的老革命。你叔叔苏明远年轻时在陕北插队,后来进了机关,一辈子都在践行‘为人民服务’的本分。家里亲戚也大多承袭了这份初心:你表姐苏芸,在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当处长,牵头搞‘双减’配套政策,天天想着怎么让孩子减负、让家长省心;表哥苏峰,在央企做海外项目总监,常年驻非洲,负责援建当地的农业项目,把咱们国内的种植技术带过去;表姨张岚,是你外婆的侄女,在卫健委做妇幼健康处处长,跟你表姨夫(外交部礼宾司参赞)一个管民生,一个忙外交,都是为了咱们国家的事;小晴的两个闺蜜,一个在住建部下属设计院做乡村规划,一个在文博系统研究红色文化,都在自己的领域踏踏实实干实事。”
李泽岚认真听着,心里微微一震——他知道苏晴家境不一般,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红二代”家庭,几代人都扎根在为国家、为群众做事的岗位上,这份传承的责任感,让他既敬佩又有些忐忑,生怕自己的“基层气”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和园酒店”的庭院。这座五星级酒店虽在郊区,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厚重:假山流水相映成趣,青石板路两侧种着修剪整齐的冬青,大堂内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挂着几幅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书法作品复制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张慧带着他们走进二楼的“松鹤厅”,包厢门推开的瞬间,里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小晴回来啦!”率先起身的是表姐苏芸,她穿着藏青色职业套装,戴着细框眼镜,气质干练中带着部委干部特有的沉稳:“这位就是泽岚吧?比照片上看着更精神,能让小晴心甘情愿‘远嫁’青川,肯定有过人之处。”李泽岚连忙上前握手,笑容诚恳:“表姐好,常听小晴说您为了孩子们的教育操碎了心,上次您推动的‘课后服务进乡村’政策,我们青石乡的小学也受益了,老乡们都很感激。”苏芸被逗笑了:“都是分内事,比起你在基层帮老乡卖薯条、谋生计,差远了。”
表哥苏峰也走了过来,穿着休闲西装,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常年驻外的爽朗:“泽岚,欢迎加入咱们家!早就听说你拒绝了南方食品集团的苛刻条件,硬靠直播和线下小渠道把薯条厂盘活,这股不服输、为老百姓着想的劲儿,跟咱苏家老一辈的脾气一模一样!”他身后的表姨张岚,穿着米色针织开衫,戴着珍珠项链,笑容温和却透着干练:“泽岚看着就稳重,眼睛里有活儿、心里装着人,小晴以后有福气了。来,坐,别站着,都是一家人。”
李泽岚挨着苏晴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包厢——圆形餐桌能容纳十二人,此刻只坐了八个人,显得有些空旷;桌上摆着简单的果盘,圣女果、蓝莓、晴王葡萄都是应季水果,旁边放着几碟精致的低糖茶点,是张慧特意叮嘱酒店准备的,照顾长辈的饮食习惯;墙上没有挂喜庆的红绸或婚纱照,只挂着一幅《延安颂》的水墨复制品,画中窑洞前的老槐树、练兵的战士,透着苏家特有的红色情怀。和青川那场挤满老乡、满是烟火气的婚礼比起来,这里更像一场寻常的家庭聚餐,却处处藏着“红二代”家庭对“实在”“本分”的坚守。
“我爸说,回门宴就是家里人聚聚,不用搞虚头巴脑的排场,亲戚们知道你们俩忙,能来的都推了手头的事。”苏晴看出他的局促,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李泽岚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他本就不喜欢铺张,这样简单的氛围,反而让他少了几分压力,多了几分亲近。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包厢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苏芸问起青川的乡村教育现状,李泽岚如实回答:“青石乡的小学硬件一般,去年薯条厂捐了批电脑和图书,今年打算再筹点钱翻修操场。要是以后有机会,想请您帮忙对接些优质师资,让乡里的孩子也能跟着城里的老师上课。”苏芸立刻点头:“没问题,下次部里组织‘乡村教育帮扶’活动,我把青石乡列进去,派几个优秀教师过去支教,再给你们争取点教学设备补贴。”
苏峰则对薯条厂的产业模式感兴趣:“你们靠‘合作社+农户’把分散的种薯户组织起来,这个思路很对。现在海外市场对有机农产品需求大,你们的薯条要是能通过有机认证,我可以帮你对接我们央企的海外渠道,把‘青石乡薯条’卖到非洲去,既打开销路,也能帮当地老百姓学种植技术。”李泽岚拿出手机,翻出薯条厂的生产流程图和利润分配表:“谢谢您,表哥!我们现在先把国内市场做扎实,等技术和品质再提升一个台阶,就琢磨有机认证的事,到时候肯定得麻烦您。”
他的话让包厢里安静了片刻,表姨张岚忍不住点头:“现在很多年轻人想着走捷径、赚快钱,像你这样沉下心来,一步步把产业做稳、把老乡带好的太少了。小晴没选错人,你这股踏实劲儿,跟咱们苏家的家风对得上。”张慧坐在主位,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笑意,时不时给李泽岚夹块水果,动作优雅又自然——她夹菜时手腕微抬,筷子稳稳落在餐盘里,那份从容的气度,是长期浸润在良好教养中形成的,不显山露水,却让人觉得舒服。
傍晚七点十分,包厢门被再次推开,苏明远走了进来。他穿着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胸前口袋里别着一枚褪色的毛主席像章,那是他插队时老队长送的,戴了快三十年。“抱歉,临时有个老战友座谈会,聊起当年在陕北帮老乡修水渠的事,耽搁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李泽岚身上,微微颔首:“泽岚,坐吧,不用拘谨。”
李泽岚起身问好,看着苏明远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敬意——这位“红二代”没有丝毫架子,反而带着老一辈革命者的务实与纯粹,眼里心里都装着“老百姓”三个字。苏明远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对服务员说:“上菜吧,简单点就好,都是自家人。”
很快,菜一道道端了上来——清蒸鲈鱼肉质鲜嫩,北京烤鸭皮酥肉嫩,清炒时蔬色泽鲜亮,还有一道腊肉炒笋,是张慧特意让厨师按青川口味做的,腊肉香而不腻,笋片清脆爽口。八道菜摆放在桌上,虽不丰盛,却道道精致,透着主人家的用心。张慧还拿出一瓶年代久远的红酒:“这是你爷爷当年的老战友送的,说是开国大典时的特供酒,今天咱们算是沾沾喜,少喝点尝尝。”
苏明远拿起筷子,先给张慧夹了块鸭皮:“尝尝,这家的烤鸭还保留着老北京的味道,跟咱们当年在京城老字号吃的差不多。”然后才转向李泽岚,开门见山:“党校学习结束后,薯条厂的党建工作推进得怎么样?‘党员联户’的制度,落实到具体人头了吗?我们苏家从你爷爷辈就讲‘跟党走好路,为民办实事’,你在基层当干部,更要把这点刻在心里。”
李泽岚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郑重:“已经落实了,叔叔。我们把厂里8名党员分成3个小组,种植组对接种薯户,负责技术指导和种薯收购;生产组盯着车间生产,保障产品质量;销售组跑市场、拓渠道,还负责线上直播。每个党员固定对接8户种薯户,家里有困难的优先帮扶,种薯地旁边立了‘党员责任田’的牌子,老乡们有问题能随时找到人。上次您说‘党建不能脱离群众’,我一直记着,也在照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