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是个临时工,今天早上才出现在厂门口,发完传单就走了。”
“我们拦没拦住?”
“拦住了,人现在在门卫室。”
孙连城沉默两秒:
“别放,也别问。让他待着,等公安来带人。”
“你怀疑……”
“我不怀疑,我确定。”他打断,
“这事不是冲着工资来的,是冲着我来的。
你让工人们散了,就说区里三天内出方案。补发的钱,不会少一分。”
郑西坡顿了顿:“可他们要是不信呢?”
“你去说,他们就信。”孙连城声音不高,但很稳,
“你是老党员,他们是老工人。有些话,我说不如你说。”
电话挂了。
他转头看向办公桌左侧第二个抽屉,那里面还留着一份复印件,写着六名已故村民的名字。
他知道丁义珍的人迟早会来找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方还在试探,所以他也不能收网太紧。
他重新打开电脑,进入内部邮件系统。财政局小张刚刚发来一条加密消息:
“数据核对完成,三笔异常转账路径确认,正在整理明细。”
纪委老周那边没动静,但这是好事。
沉默意味着没暴露。
季昌明也没回话,可就在十分钟前,检察院官网更新了一则通知:
即日起,受理涉及跨区域资金流转的职务犯罪线索。
这不是巧合。
他关掉页面,翻开笔记本,在“行为锚点”下方添了一行新记录:
“8:50,审计提议发出;
9:15,基层混乱达到峰值;
9:30,媒体账号开始转发大风厂视频,
反应速度过快,存在预设脚本可能。”
然后他写下一句话:
“混乱是假象,目的是拖延。而拖延本身,就是破绽。”
十点整,秘书送来丁义珍的签批意见。
文件原封不动退了回来,批注只有四个字:“暂缓议定”。
孙连城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五秒。
墨迹浓,落笔重,但“缓”字的一竖明显顿了一下,像是写到一半犹豫了。
他笑了。
这种犹豫不是出于谨慎,是心里发虚。
真要反对,会写一堆理由;
真要压事,会干脆不签。
可丁义珍选择了最模糊的方式,既不想背锅,又不敢放手。
这就说明,他怕。
怕审计,怕追查,怕那几笔钱还没转完,风声就炸了。
他把文件放进抽屉,顺手按了下桌角的按钮。
办公室角落的打印机启动,吐出一份新的材料清单,标题是《近期重点项目资金流向核查目录(第一批次)》。
这份文件不会马上送出去,但必须准备好。一旦财政局的数据到位,他就能立刻提交常委会讨论。
这才是真正的反击节奏。
十点二十三分,手机再次响起。
是门卫室。
“孙区长,刚才那个临时工,说自己叫李强,身份证是真的,但单位信息查不到。
我们问他谁雇的,他说是劳务公司派的,可电话打过去,号码是空号。”
“人还在吗?”
“在,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
“别让他走,也别让他碰手机。我马上下来。”
他起身,拿起外套。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眼日程表。
那个提前两天的日期旁,他已经用红笔画了个圈。
现在,他又添了三个小字:
风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