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解下包放在地上,慢慢走到沙发对面坐下。
“是真的。”他说,
“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孙连城。我来自另一个地方,一个还没有发生这些事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那页纸,手指摩挲着边缘的裂痕。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不走?”
他没立刻回答。
窗外有孩子放学回家的喧闹声,楼下自行车铃铛响了一下。
“走了,谁来拦他们?”他低声说,
“丁义珍要是跑了,多少人会受害?
赵瑞龙的钱要是洗出去,大风厂那些工人怎么办?
李达康可以推责任,我可以装不知道,可我知道之后……还能当没看见吗?”
她抬起头,眼里有泪光。
“可你不是该经历这些的人。”
“是啊。”他苦笑,“可现在我已经在这条路上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站起身快步走向书房。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是他最近常吃的安神片。她把瓶子放在茶几上,声音微颤:
“你每天吃两粒,有时候三粒。疼吗?夜里睡得着吗?”
他望着她,摇了摇头:
“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下一步怎么走。一步错,全盘皆输。”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纸上,晕开了一个字的末尾。
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她低声说:“你不能再一个人扛了。”
他看着她,第一次露出一丝疲惫。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说出来,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万一有人查到你,牵连……”
“我不怕。”她打断他,“我只问你一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他盯着那页残破的手稿,良久才说:
“赵瑞龙已经开始转移资产,丁义珍被困住的消息一旦确认,他会狗急跳墙。
我得让他们先动手,再收网。”
她点点头,弯腰把纸页收进信封,放进茶几抽屉最里面。
“那你答应我,别再熬夜了。”她说,
“饭要按时吃,药不能多吃。有什么事……让我帮你看着。”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点了点头。
她起身去厨房,说要
几分钟后,锅里的水开了。
她掀开锅盖,白气升腾,模糊了瓷砖墙面。
他缓缓站起身,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
“其实我还记得一件事。”他说,
“在原来的世界里,我最后被免职审查,没人替我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说,孙连城活该,庸官一个。
可我不知道……如果那时候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会不会不一样。”
她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现在有人知道了。”她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面条煮好后,她盛了一碗递给他。
他接过,低头吹了吹热气。
她坐在对面,没动自己的那碗。
“明天你还去办公室?”她问。
“去。”他说,“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停不下。”
她点点头,忽然说:“车库里那辆银色轿车,昨天下午又出现了。
我没动它,也没报警。
但它停的位置变了,从侧门移到了后巷。”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车牌呢?”
“遮着,但右前轮上有道划痕,很深。”
他放下碗,眼神变了。
她看着他:“你要不要看看?”
他起身往门口走,脚步比刚才快了许多。
钥匙刚插进锁孔,他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餐桌旁,手里捏着那封信,指节微微发白。
他没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