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没有登记？”
“有是有，但我这边系统更新慢，纸质台账还在手写。”老吴翻了翻本子，
“哦，在这儿，十月二十八日借出，应还日期十一月三日，到现在没还。”
孙连城点点头：
“那你帮我调一下同期其他类似企业的卷宗吧，我做个对比分析，最近市里要搞营商环境评估。”
老吴犹豫了一下：“这得主管签字才能调。”
“你先准备着，我去打个电话。”孙连城掏出手机，走出档案室。
他在走廊尽头站定，拨通了区政府值班室：
“我是孙连城，通知审计局张主任，十分钟后到档案室开个紧急协调会，
市委巡视组可能明天突检，所有近三年企业注册档案都要预审一遍。”
挂了电话，他回到档案室。
老吴已经慌了神，正忙着翻柜子。
“不用紧张。”孙连城走进去，目光扫过一排排铁皮柜，
“你先去忙别的，我在这等张主任来。”
老吴离开后，他迅速拉开标有“2016年q4-工程建设类”的柜格，抽出一份名为“永昌工程顾问公司”的完整卷宗。
这家公司和宏远一样，注册时间相近，经营范围雷同，审批流程也相似。
他从怀里摸出微型扫描仪，一页页翻拍。审批表、法人身份证复印件、场地租赁合同、三方盖章页……
全部扫进设备。最后一页是国土分局批复，红章清晰，签字工整。
他记住公章边缘的齿纹数量，以及负责人签名的笔顺特征。
回到办公室，他把两份文件并列打开。宏远公司的国土批复章边缘模糊，少了一个齿印；
签字笔迹流畅过度，像是描出来的，尤其“连”字那一钩，弧度太圆，不像真人书写时的自然顿挫。
破绽出来了。
他打开新文档，开始整理证据链：
“宏远建设咨询有限公司，无实际经营场所，无员工雇佣记录，无纳税申报行为，符合‘三无’空壳企业定义。
其银行账户近三年累计接收资金两千三百万元，均来自政府专项资金项目，
资金到账后四十八小时内全部转出至关联商贸公司，最终流向丁义珍亲属名下资产购置账户。
审批流程中存在签名伪造、材料缺失、越级审批等多项违规操作，相关责任人涉嫌滥用职权、洗钱及侵吞公共财政。”
他停顿片刻，在最后一行写下结论：
“该公司为丁义珍个人操控的资金中转平台，非偶然漏洞，系长期运作的利益输送机制核心环节。”
文档加密后命名为“宏远核查报告_v1”，存入U盘，再次藏进望远镜模型底座。
刚拔下U盘，手机震动。
一条短信跳出来：“别碰北山那块地。”
号码陌生，归属地显示京州本地。
孙连城盯着屏幕看了五秒，手动输入号码拉黑，删除短信记录。
他没报警，也没上报纪检系统。他知道，这种警告意味着对方已经开始察觉异常，动作快要收尾了。
但他不在乎。
他已经不需要更多证据了。
他合上电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天色已暗，窗外路灯陆续亮起。
他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最后看了一眼办公桌。
望远镜模型静静立在角落，底座朝上，像是某种沉默的见证。
他走出办公室，关灯，锁门。
电梯下行，金属门映出他的身影。他站在里面，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触到U盘的棱角。
车停在地下车库b2层。他刷卡进入，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后视镜里，办公楼灯光渐远。
他驶出车库，拐上主路，车流如织，红绿灯交替闪烁。
在一个路口等灯时，副驾驶座位下传来轻微震动。
他低头看去。
公文包拉链不知何时松开了半寸，一部黑色备用手机正在里面亮屏。
那是他私下用来接收匿名线索的设备。
此刻，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宏远账户昨天凌晨三点有过一笔境外转账尝试，被银行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