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启明星-7’的配套核心齿轮!”老陈急得直跺脚,“我们按照图纸要求,向‘永固’厂订制的那批特种合金精密齿轮,被卡了!对方今天一早突然通知,说原材料短缺,无法按期交付!而且态度极其强硬,加钱都不行!”
“什么?!”林晚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永固”是附近唯一能加工这种高精度特种齿轮的厂子!这批齿轮是“星火计划”样机最后的总装关键,订单交付期就在三天后!逾期,不仅面临巨额罚款,整个项目进度将被严重拖累,甚至可能失去军工部门的信任!
“刘芳那边审得怎么样?”陆砚川沉声问。他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老陈摇头:“保卫科老李还在审,刘芳嘴很硬,只承认自己偷图纸是想卖钱,死活不吐露图纸给谁了,也不承认有同伙。至于‘永固’厂……我托关系打听了,他们仓库里明明还有那种合金原料!就是故意卡我们!”
故意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图纸刚失窃,供应商就翻脸?这绝不是巧合!刘芳背后的人,或者说,“永固”厂背后的人,终于图穷匕见了!他们不仅要图纸,更要彻底拖垮“星火计划”,拖垮林晚星!
愤怒如同岩浆在林晚星胸中翻涌,但极度的疲惫和冰冷的现实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图纸泄密、大桥排爆、供应商断供……连续的打击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精力。
“林工,怎么办?三天!只有三天了!”老陈的声音带着绝望。
陆晚星看着老陈焦急的脸,又看了看身边陆砚川同样凝重却沉稳的眼神。三天……三天时间,就算找到新的供应商,重新设计、开模、生产、质检……也绝对来不及!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不!绝不!
一股狠劲从林晚星疲惫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图纸丢了,可以重画!供应商断了,就自己造!她林晚星,从来就不是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老陈!立刻召集技术组所有骨干!带上‘启明星-7’的原始设计图,还有厂里所有能找到的废弃旧零件库存清单!尤其是高硬度合金的边角料、废齿轮、废轴!我们去废料库!”
“废……废料库?”老陈愣住了。
“对!废料库!”林晚星斩钉截铁,“没有新齿轮,我们就用废料库里的‘垃圾’,自己改制!图纸,我重新画!参数,我现场改!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她转身看向陆砚川,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陆砚川深深地看着她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没有劝阻,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拜访’一下‘永固’的张老板。” 他的语气平静,但眼中闪过的寒光让老陈打了个寒颤。
林晚星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帮我争取时间!稳住他们,别让他们再出幺蛾子!”
“放心。”陆砚川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向停着的吉普车,军装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技术攻坚,在弥漫着铁锈和机油味的废料库里打响。巨大的废弃零件堆积如山,像一座钢铁坟场。林晚星站在一堆废铜烂铁前,强撑着几乎要罢工的身体,将原始设计图铺在一块还算平整的铁板上。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毫不在意。
“同志们!”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同样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技术组成员耳中,“‘永固’卡我们脖子,想看着我们死!但我们偏要活!还要活得漂亮!三天!就三天!我们要用这些废料,改出符合要求的精密齿轮!有没有信心?!”
“有!”短暂的沉默后,是压抑着愤怒和决心的吼声!图纸泄密的屈辱,项目濒危的焦虑,在此刻化作了背水一战的斗志!
林晚星迅速分工。她自己负责最关键的核心齿轮参数重新计算和改制方案设计。老陈带人筛选废料库里的可用材料——主要是报废的旧齿轮、轴类、高硬度合金块。其他人负责清理、粗加工设备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废料库里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鸣声、金属的切割声、砂轮的摩擦声、以及林晚星沙哑却清晰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曲与时间赛跑的战歌。她的手指在图纸上飞快地演算、修改,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困意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用疼痛保持清醒。饿了就啃一口冷硬的馒头,渴了就灌一口凉白开。
夜深了,又渐渐亮了。当第一缕晨曦透过废料库高高的气窗投射进来时,林晚星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从图纸上抬起,她拿起一根用废旧轴承钢精心打磨出的、闪烁着寒光的改制探针(灵感来自排爆经历),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方案定了!老陈,这块报废的坦克变速箱主齿轮,硬度足够!用它做基材!小王,你负责用车床,按照我新标的尺寸和齿形,把外围多余的齿全部车掉!注意留够余量!小李,你用这台旧铣床,按照我画的这个角度和曲线,加工内孔和键槽!精度必须控制在0.01毫米以内!老赵,热处理炉升温!等我通知!其他人,配合!”
一道道指令精准下达。废料库里再次响起更密集、更精细的加工声。林晚星像钉子一样钉在现场,亲自盯着每一个关键工序,不时用游标卡尺、千分尺进行测量校准,用改制探针检查齿面光洁度。她的动作快、准、稳,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
与此同时,“永固”厂老板张富贵的办公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张富贵挺着啤酒肚,悠闲地靠在真皮沙发上,叼着烟,对面前一脸“和气”却让他莫名感到脊背发凉的陆砚川打着哈哈:“哎呀,陆长官,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原料短缺啊!您看,这军工订单,我们小厂哪敢怠慢?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陆砚川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镀金打火机把玩着。他身后,两名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战士像门神一样矗立着。无形的压力让张富贵的笑容有些僵硬。
“张老板,”陆砚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城西‘长虹’桥墩里那颗炸弹,你知道吧?”
张富贵手一抖,烟灰掉在昂贵的西裤上:“啊?知……知道点,新闻报了……”
“嗯。”陆砚川点点头,目光如刀般扫过他,“那颗炸弹用的特种塑性炸药,来源很蹊跷。巧的是,我们查到,上个月,有一批同类型的‘工业原料’,批文是从你这里出去的。”他顿了顿,看着张富贵瞬间煞白的脸,“你说,要是让国安局的同志来跟你聊聊原料‘短缺’和这批‘工业原料’的关系……”
“陆……陆长官!误会!天大的误会!”张富贵魂飞魄散,直接从沙发上滑了下来,冷汗涔涔,“我……我马上!马上组织生产!齿轮!对!林工要的齿轮!我亲自盯着!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保证……保证三天!不!两天!两天内一定送到!”
“一天。”陆砚川放下打火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张富贵,“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合格的齿轮,放在红星机械厂技术科的桌子上。否则……”他没说完,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电话。
“明白!明白!一天!保证一天!”张富贵点头如捣蒜。
第三天,清晨。
废料库里一片狼藉,但也弥漫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亢奋。所有人都熬红了眼,身上沾满油污和金属碎屑。
林晚星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最后加工完成的核心齿轮。它由坦克变速箱的废齿轮改制而来,表面经过特殊热处理,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齿形经过精密的修正,每一个齿尖都透着锐利和精准。
“上检测仪!”林晚星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
齿轮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到高精度检测仪上。机器启动,探针缓缓划过每一个齿面,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参数曲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检测仪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两个绿色的英文单词:
“pASS! pERFEct!”(通过!完美!)
短暂的死寂后,废料库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老陈和几个老师傅激动地抱在一起,热泪盈眶!成功了!他们真的用一堆“废料”,改制出了符合军工标准的精密核心齿轮!保住了订单!保住了“星火计划”!
林晚星看着屏幕上那绿色的字符,紧绷了三天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
“林工!”
惊呼声中,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瘫软的身体。陆砚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将军装外套裹在她冰冷的身上。
“睡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剩下的,交给我。”
林晚星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深沉的黑暗。但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疲惫,却无比满足的弧度。
陆砚川打横抱起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妻子,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大步走出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味道的废料库。晨光熹微,照亮了他冷峻侧脸上的一丝柔和。
然而,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张揉皱的纸条,从老陈激动挥舞的手中滑落,掉进一堆金属碎屑里。纸条上,是用铅笔潦草写下的几个字和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接头标记。那是连夜突审刘芳时,从她鞋底暗格里搜出来的唯一线索,还没来得及报告。
与此同时,陆家老宅深处,窗帘紧闭的房间内。二婶黄美娟看着镜中自己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手指狠狠抠进了昂贵的红木梳妆台桌面。秘书刘芳失手被抓,“永固”厂也突然反水……她精心策划的一石二鸟之计,竟然被林晚星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林晚星……陆砚川……”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名字,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沪市……老爷子……你们别想好过!”
她猛地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印有陆家老宅地址的烫金请柬,狠狠摔在桌上。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觥筹交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