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竖起小耳朵仔细听。周围一片寂静,窗外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又努力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小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是做梦吗?还是风吹动了桌子?
她有些困惑,又有些莫名的害怕。白天爸爸说得很认真,这个“小地动仪”很灵敏,一点点震动它都能感觉到……刚才那声音,是真的吗?
小家伙犹豫了一下,小小的眉头纠结地皱起。最终,对爸爸的信任和对那神奇小装置的“职责感”占了上风。她轻手轻脚地掀开小被子,光着小脚丫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溜下床,踮着脚尖走到书桌前。
月光朦胧,但足够看清。搪瓷碗里,那枚小铁片果然静静地躺在碗底!不是梦!铁片真的掉下去了!
宁宁的心跳瞬间加快了!扑通、扑通,像揣了只小兔子。她踮起脚尖,努力地朝窗外漆黑的夜空望去。家属院一片寂静,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在尽职地亮着,将树影拉得老长。好像……没什么异常?
可是……铁片真的掉了呀!爸爸说它很灵的!秦叔叔说过,坏人还没抓完,要小心!任何一点点不对,都要告诉爸爸妈妈!
一股小小的、被赋予了重大使命的紧张感和责任感,像电流一样涌遍宁宁全身。她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爸爸妈妈的卧室跑去,小手用力地拍打着门板,声音带着睡意未消的奶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急切:
“爸爸!妈妈!快醒醒!小地动仪!小地动仪的铁片掉啦!”
陆砚川几乎是瞬间就从深度睡眠中惊醒!
军人的警觉早已刻进骨血。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如同蛰伏的猎豹,同时身体已经弹坐起来,“啪”地一声打开了床头灯。刺目的灯光瞬间驱散黑暗。林晚星也被惊醒,睡眼惺忪,带着惊疑看向门口一脸紧张的女儿。
“宁宁?怎么了?做噩梦了?”林晚星连忙下床,想去抱女儿。
“不是噩梦!”宁宁小脸绷得紧紧的,指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语气异常肯定,“爸爸给我的小地动仪!铁片掉进碗里了!真的!我看见了!它动了!”
陆砚川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就冲进了女儿的小房间!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书桌上的搪瓷碗!
月光和走廊透进来的灯光交织下,那枚小铁片,赫然躺在空荡荡的碗底!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而悬着的螺母,还带着极其微弱的、几乎肉眼难辨的余颤!
不是孩子眼花!不是幻觉!更不是风吹!真的感应到了震动!
陆砚川的心猛地一沉!这绝不是正常的地壳运动!这种极其微弱、短暂、且带有某种规律性“触发”感的震动……更像是……地下深处传来的、人工的震动!联想到刚刚被摧毁的敌特网络,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秦!”陆砚川对着窗口方向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知道秦军官安排了最精干的人手在附近警戒!
几乎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窗外暗处,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立刻传来清晰而简短的回应:“在!”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警觉。
“有异常震动!立刻通知厂区值班室和保卫科!拉响疏散警报!最高级别!全区域疏散!快!”陆砚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战场指挥官般的决断!他一边说,一边迅速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披上,同时将紧随而来的林晚星和宁宁护在身后。
“是!”窗外的人影没有任何犹豫,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在黑暗中,行动迅捷如电。
林晚星脸色煞白,紧紧搂住怀里的宁宁,心脏狂跳:“砚川,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但宁宁的‘警报’响了!先离开房子!去开阔地!”陆砚川语气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他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对危险的直觉异常敏锐!这突如其来的、无法解释的微震,结合那被连根拔起却可能留有死士的敌特网络……他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这房子,此刻不再安全!
“舟舟!安安!”林晚星立刻反应过来,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转身就冲向隔壁房间。母爱让她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呜——呜——呜——!!!
尖锐刺耳、撕心裂肺的防空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骤然划破了家属院宁静的夜空!紧接着,相隔不远的红星厂区方向,也响起了同样凄厉、更加密集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尖锐的音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瞬间将沉睡的家属区彻底砸醒!
“地震了?!快跑啊!”
“最高警报!是最高警报!快出去!”
“孩子!快抱孩子!”
“别拿东西了!命要紧!快跑!”
家属院里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孩子的哭闹声、房门被撞开的砰砰声……汇成一片混乱的洪流!无数窗户亮起灯光,人影幢幢,惊慌失措地向楼下涌去!
陆砚川左手抱起还迷迷糊糊被妈妈摇醒、揉着眼睛的安安,右手紧紧牵着被刺耳警报声彻底吓醒、小脸发白的舟舟。林晚星则抱着宁宁,一家五口随着惊慌失措的人流,迅速冲出家门,朝着家属院外指定的紧急疏散空地跑去!冰冷的夜风如同刀片刮在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心头的焦灼。
混乱的人群在黑暗中奔跑,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陆砚川护着妻儿,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在人流中艰难穿行,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和远处厂区的方向。厂区的警报声更加密集、更加急促,隐约能看到几道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在夜空中疯狂地交叉扫射,如同愤怒的眼睛在搜寻着什么!
突然——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巨响,猛地从厂区方向传来!那声音并不算惊天动地,却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被厚重的泥土和岩石层重重包裹、压抑到极致的爆破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地底深处狠狠撕裂了什么!
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更加清晰、如同波浪般扩散的震动!比之前宁宁感应到的要强烈得多!奔跑的人群顿时一阵东倒西歪,惊呼声、尖叫声四起!
“啊!”
“地……地真的震了!”
“快跑!去空地!别停下!”
陆砚川和林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地震!是爆炸!绝对是人为的爆炸!而且是在地下深处!目标……红星厂区!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冲破混乱的人群,出现在陆砚川身边,正是秦军官!他脸色铁青,气息还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眼神里燃烧着极致的愤怒和后怕!
“陆总工!嫂子!”秦军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咬牙切齿的恨意,“疏散及时!厂区当班人员已全部撤出!没人伤亡!但是……”他猛地一指厂区西侧那片堆放着大型设备、靠近废弃老厂房的方向,那里在探照灯的光柱下,隐约能看到腾起的烟尘!
“保卫科的人顺着震源和异常热源信号摸过去!在废弃的老锅炉房底下,发现了一条被炸塌的、废弃多年的地下泄洪管道入口!”秦军官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管道深处……还有没来得及引爆的炸药!那帮狗娘养的疯子!是想把整个厂区的地基和
**泄洪管道!炸药!掀翻地基和
林晚星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连抱着宁宁的手臂都僵硬了!这是敌特分子在穷途末路下的疯狂反扑!要彻底摧毁他们来不及转移或带走的……国之重器!
陆砚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下颌线绷得死紧,眼中寒芒爆射:“人呢?抓到没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凿出来的。
“管道口炸塌前,跑了一个!”秦军官恨恨地低吼,眼神里充满了噬人的不甘和懊恼,“身手非常利落,对那片废弃厂区和地下管网异常熟悉!像是……早就勘察好的退路!我们追进去的兄弟被爆炸的冲击波和塌方阻了一下,让他像泥鳅一样钻进了更深、更复杂的支线管道,不见了!”
**跑了一个?!**
陆砚川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混乱奔跑的人群和冰冷刺骨的夜色,死死锁定厂区西侧那片在警报红光与探照灯柱下若隐若现的、如同巨大怪兽匍匐的废弃厂区轮廓。烟尘尚未散尽,仿佛一张狞笑的鬼脸。
跑了一个……而且是对地下管网了如指掌、早有准备的人!这绝不是结束!这是毒蛇缩回黑暗洞穴的信号!
他护着妻儿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预感,如同跗骨之蛆,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刺骨的寒意。
黑暗的地下深处,那个逃脱的阴影,如同幽灵,正潜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四通八达的管道迷宫中,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更隐蔽的反噬。那双在黑暗中窥视的眼睛,仿佛已经穿透了泥土和夜色,牢牢锁定了他们一家,锁定了这刚刚获得片刻安宁的小院。
夜风呜咽,吹过空旷的疏散地,带来厂区方向淡淡的硝烟味。惊魂未定的人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相互依偎。陆砚川将怀里的安安搂得更紧,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林晚星冰凉的手指,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那条漏网的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它隐入黑暗,只为下一次,更精准的致命一击。而守护,将变得更加艰难,也更加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