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朕让你于魏王府中幽居,闭门思过。何以抗旨不遵,强行出府?”
“更至宫门前,与那聚集之人搅在一起?”
这看似平静的问询,却让李泰心头一凛。
但他早有准备,并未立刻惶恐请罪。
反而抬起头,脸上涌现出激动,沉痛,乃至不惜犯颜直谏的凛然神色。
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悲愤的颤音,慷慨陈词:
“父皇明鉴!”
“儿臣正是因为闭门思过,日夜反省,思及我大唐社稷,思及父皇教诲!”
“才愈发寝食难安,不得不冒死抗旨出府,不得不前来叩阙陈情啊!”
他先是重重一叩首。
随即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世民:
“父皇明鉴!”
“郑玄泰公,乃海内大儒,士林翘楚!”
“其品行高洁,学问渊博,数十年来兢兢业业,教化士子,匡扶朝政!”
“郑公于国于民,未有寸功,亦有苦劳!”
“满朝文武,天下读书人,哪个不敬其风骨,何人不仰其德行?”
“此等国之柱石,士林典范,如今却无端遭此构陷,身陷囹圄,受牢狱之辱!”
“此事传出,岂止是寒了郑公一人之心?”
“这是寒了天下所有忠臣义士、所有读书种子之心啊!”
“儿臣每思及此,便觉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李世民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变化,淡淡道:“然后呢?”
李泰话锋陡然一转,将矛头直指李恪,言辞变得锐利而激烈,悲愤道:
“太子全权负责防疫大计,本当持身以正,处事以公,虚怀纳谏,泽被苍生!”
“然却因郑公秉持公心,对所谓牛痘仙术,提出合乎圣贤道理的质疑!”
“便挟私报复,滥用监国之权,罗织罪名,以莫须有之罪构陷忠良!”
“此等行径,与古之桀纣、暴秦隋炀何异?”
李泰挥动手臂,情绪愈发激动,正气凛然道:
“父皇啊!”
“堵塞言路,迫害贤良,此乃亡国之兆!”
“昔日商纣王囚禁箕子、比干,周厉王弭谤止议,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如今太子兄长为一己之喜恶,便敢对郑玄泰公这等清流领袖下手!”
“长此以往!”
“谁还敢再直言进谏?谁还敢再秉持公道?”
“朝堂之上,岂非只剩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之徒?”
“我大唐开国以来,虚心纳谏、君臣相得之气象,岂非要毁于一旦?!”
“儿臣……儿臣……实不忍见父皇开创之煌煌基业,因此而有损分毫!”
说到最后,李泰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哽咽:
“父皇!儿臣今日强行出府,擅闯宫门,绝非为一己之私利,更非有意违逆父皇旨意!”
“儿臣此举,实是出于一片赤诚公心!”
“为大唐的江山社稷,为这朝堂的朗朗乾坤,为这天下士林的人心向背!”
李泰抬起脸,已然是泪流满面,情绪激动:
“儿臣深知,此举必会触怒父皇,或许会引来更严厉的惩处。”
“然……儿臣宁愿受千般责罚,万般磨难!”
“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兄长因一己之私,行此不仁不义,动摇国本之事,而缄口不言,明哲保身!”
“若因儿臣之言,能使父皇明察秋毫,释放郑公,遏制太子滥权之渐!”
“则儿臣个人之荣辱得失,又何足道哉?!”
一番话语,洋洋洒洒,说的可谓是天花乱坠。
先是塑造郑玄泰的悲情与无辜,再猛烈抨击李恪的“暴戾”与“危害”。
最后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为了国家大义、不惜牺牲个人、勇于直谏的孤忠皇子。
不得不承认,李泰的口才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