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的死寂,连烛火都忘了跳动。铜灯盏里的灯油凝着层冷膜,映得整间屋子像口倒扣的冰棺——这是暴风雨前最致命的停顿,连空气都在发抖。
突然,那道金属般的低语又钻进来了。不是从门窗,是从墙缝、从地砖裂纹、从金凡耳骨深处渗出来,每个字都淬了冰,扎进骨缝:…但那里…亦是你…的葬身之地!
话音落地的瞬间,屋里最后一丝暖意被抽得干干净净。烛火猛地朝后倒去,焰尖舔到灯台边缘,爆出一串火星,随即矮了半截,阴影趁机从四角爬出来,像群饿极的黑蛇,缠上梁柱,爬上桌面,最后盘踞在金凡脚边,吐着信子。他觉得冷。不是皮肉的冷,是从左胸第三根肋骨下炸开的寒意,顺着血管窜到指尖,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那是心在结冰。
金凡死死盯着膝头的玄铁冷焰。剑身乌沉沉的,却把他的脸照得惨白:瞳孔骤缩如豆,眼尾绷出红血丝,连下颌线都在抖。惊悸、质问、还有被命运戳穿的战栗,在他眼底搅成漩涡。——这两个没说出口却跟着他三年的词,此刻突然有了形状:是无回渊的悬崖,是埋着旧骨的坟,是等着他脖颈的断头台。
烛火挣扎着又亮了亮,勉强照见他僵坐的影子。玄铁冷焰像是醒了,剑脊上的纹路微微发亮,像条刚吐完信的妖蛇。窗棂外的月华刚好爬过剑尖那点寒芒,银亮一闪,就被乌云吞了——连月亮都不敢多看这柄剑。
月华隐去的刹那,百里之外的峡谷营地,篝火正吐出最后一口热气。
潮湿的山风裹着腐殖土的腥气扑过来,火舌矮了半截,像只被打蔫的狗,勉强舔着周围三尺地。金凡坐在火边的阴影里,玄铁冷焰斜靠在石上,剑鞘沾着的泥点被火烤得发脆,一碰就簌簌往下掉。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下巴的胡茬——刚才跟逆时盟的人交手,对方的弯刀擦着他喉结过去,现在还留着道浅红的印子。
凡哥,喝口水。小七叼着水壶凑过来,尾巴尖还沾着草屑。这只灵狐耗了大半灵力布下防护符咒,此刻蔫头耷脑的,耳朵尖都耷拉着。金凡接过水壶,刚碰到壶柄,就听见火堆另一侧传来的一声轻响——是银针穿肉的声音。
冷月正给伤员缝合。她坐在离火最近的石头上,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最外层已经被血浸透,变成深褐色,血珠顺着绷带边缘往下滚,滴在伤员的衣服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她的动作又快又稳,银针在指间转得飞快,桑皮线穿过皮肉时几乎听不见声音,只有伤员偶尔抽搐一下,她才停顿半秒,用沾了烈酒的布巾擦去针尾的血。
快好了。她低声说,声音裹着绷带下的闷响,明天换药,别碰水。
伤员哼唧着点头,还没来得及道谢,冷月的手突然顿住了。桑皮线在她指间绷得笔直,像拉满的弓弦,她瞳孔骤缩如针,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左肩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她闷哼一声,转身就往营地外走。
冷月姐?小七的耳朵竖了起来。
一声轻响。枚青铜令牌从她染血的袖口滑出来,砸在石地上,弹了两下。篝火的光刚好照在令牌正面:边缘磨损的饕餮纹,中央刻着个扭曲的字,沾着她指腹的血渍,在火光下泛着青黑的光——是逆时盟的令牌。
铁山的鼾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坐起来,巨斧砸在地上:逆时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