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孟伯山身形猛地一震,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从座椅上弹起。他的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涌,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三叔公孟守拙稳稳地坐在离灯烛最近的主位长老椅上,半张脸隐没在暖色调的灯火阴影之中,宛如一幅被岁月浸染的古画。他的手依旧紧紧按在沉实的拐杖弯头处,指节因用力而凸出发白,好似五根倔强的枯枝。他的目光低垂,凝固在下方翻涌的烛焰上,那跳跃的火光仿佛映照着他内心复杂的波澜。
祠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那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如同岁月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人们的心头。
金凡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孟守拙所坐的主位方向走去。他的脚步踏过流淌着月痕的青石板,每一步都坚实有力,仿佛踏在人们的心弦上。
一步,两步……那脚步声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孟守拙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老脸,此刻已不再是往日的阴沉紧绷。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滴,顺着那深刻的纹路缓缓淌下去,宛如一道道岁月的沟壑。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了些,像是想急切地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那只搁在冰冷石质拐头上的手,也开始难以抑制地细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挣扎与动摇。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打破了祠堂的寂静。一个小小的、还不足三尺高的身影,如同一只挣脱牢笼的小鸟,用力挣脱了身后妇人的牵扯。她摇摇晃晃,却又极其执着地向着金凡走过来,小小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敲打出微弱却又清晰的“啪嗒、啪嗒”声,仿佛是世间最纯净的音符。
是阿沅,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小七,那模样,如同捧着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而小七手中紧紧握着的,仅是一块小孩手心大小的木头,用稚拙的手法凿刻出的人形轮廓,虽然打磨得光滑,却依旧难掩其粗糙简陋。然而,在那刀斧印痕之中,却仿佛被灌注了某种虔诚的意念,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温暖。
小七怯生生地靠近金凡,努力踮起脚尖,可她的个子实在太小,只能够到金凡腰部位置时便停了下来。她鼓足了勇气,高高举起两只小胳膊,将那块粗粝却温热的木雕直直地送到金凡眼前。
“仙长,”小七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颤抖的奶音,清澈得如同最纯净的泉水,“我们……一起刻的。”她那黑黢黢的眼睛纯净真诚,倒映着灯烛跳跃的微光,仿佛藏着整个世界的善良与美好,“谢谢……仙长把太阳……照进矿洞里面。”在孩子们的眼中,那璀璨的星芒就是温暖的太阳。
小七的稚气童言刚刚落下最后一个字音,突然,“噗通”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祠堂里分外清晰,仿佛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惊动,齐刷刷地转向声源!
只见三叔公孟守拙,竟已推开了自己的木椅,直挺挺地站起了身!由于起身太过猛烈,沉重的椅子翻倒在地,木料撞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音,仿佛是命运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