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半步,一身嫩绿色裙装的孟灵音正缓缓扫视两边,那双清澈的眼睛敏锐捕捉着道路两旁参天古树的古怪异象:粗壮树干本该盘踞深根处却纠缠着荧光脉络,细碎闪烁着惨绿微芒,如同暗河中游弋着的诡异浮藻。
空气里沉甸甸,全是泥土混着奇异腥涩的气息。小径右侧深渊处有薄雾无声涌动,望下去唯有更深更暗的混沌;左侧则是峭壁耸立,怪石狰狞参差,缝隙间不时泄出点点幽绿光芒。
“当心!”后方于清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
刹那间,走在前面的金凡身形微滞,靴底在沾满湿滑苔藓的岩石边堪堪稳住。足尖前方不过半寸之距,石阶已然消失无踪,崩裂出一个黢黑的豁口,阴冷的风无声地从
碎石“哗啦”滚落,很久才传来轻飘飘的回声。一滴冷汗渗出他微凉的额角。
“谢了。”金凡声音里凝着一丝沙哑紧绷。他脚步挪得更加审慎。
队伍无声地向深渊深处蠕动。静,只有脚步压在潮湿苔藓上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峭壁岩石缝隙里的磷光绿点也跟随着视线缓缓移动,如鬼魅之目在无声凝视。呼吸不自觉地压得更低、更缓。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凝重中,领路的于清猛地停步——
小径在逼仄岩缝间艰难地转了个锐角,前方一块倾斜断裂的硕大石碑矗立在浓雾边缘,犹如某种沉眠凶兽突兀暴露的残断獠牙。黑石材质粗粝冰冷,上刻大字已被侵蚀模糊:“……天轨……逆乱……”
“万劫自承…”孟灵音轻轻念着残字,原本清丽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刻在石头里的咒语。“前人们留下的话,字字都是血…”
金凡眼神扫过石碑,冷硬如剑尖在石上刻画。他抿唇未发一言,唯有搭在剑鞘上的指关节收得愈发苍白。脚步再未迟疑,越过石碑,向前迈去。
浓得化不开的粘稠幽蓝雾瘴再次迎面涌上,似有无数冰冷的触须在裸露皮肤上爬行,无声钻进衣襟缝隙。他们行进愈加缓慢,每一步仿佛踩在巨兽沉重的眼皮上,竭力想将自己彻底隐没入这片弥漫着压抑危险的寂静里。
陡峭小径仍在向下沉没,如同通往某个永不天明的长夜。崖壁缝隙间那种绿莹莹、如同鬼火般跳动的光芒越来越密了。而就在小径转折处,一蓬深蓝夺尽了所有幽绿的光芒。
那绝非岩缝里的苔藓——几根碗口粗的暗蓝藤蔓,自岩顶裂缝如倾泻般垂下,表面布满不自然的结晶突起。孟灵音眼神霎时点亮锐利,视线牢牢黏上了附着在冰冷崖壁和冷湿石阶边缘的那层湿润软物——幽蓝色的苔藓。
她压低姿态靠近,修长手指轻盈扫过苔藓表层——那些冰冷的触手进厚厚蓝藓之中,某种规则、排列有序的…爪痕!
“…有东西上去过?”孟灵音仰头望向上方被浓雾与蓝藤笼罩的崖顶,“不止一次…”她轻轻补充了句。话语在寂境中异常清晰。
冷意似乎更黏着肌肤爬了上来。金凡循着她目光投注过去,那道视线穿透密织的诡异蓝藤。藤蔓如冰冷的蛇,攀附着峭壁,深深扎入嶙峋裂缝之中——那里隐隐透出不同于藤身的、极其微弱、几被吞噬的金色光点。
“看到那些光点没?”他轻声问道。
“嗯,”孟灵音蹙了眉头应道,“气息……很奇怪。像是活的,却裹着土石外壳?与我们所知的草木之灵都不一样。”
“我来试…”一直高度戒备的于清抬手拦住了金凡的步子。他左手掐诀如弹拨琴弦,低喝一声:“【元光探真】!”
指尖一道淡金的灵光如活蛇蜿蜒游出,迅疾却轻盈,悄无声息向着距离最近的一条悬垂蓝藤末梢试探延伸。眼看那点灵光即将触碰藤蔓——
“滋啦——”
寂静里突然爆裂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