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辉流淌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方银白,也清晰地勾勒出他眉宇间尚未完全消散的疲惫与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
危机已然过去,但余波却如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久久不散。他凝视着那片亘古不变的星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漫漫修炼长路,锤炼的绝不仅仅是丹田内的灵力、经脉中的劲气,或是斗法时的杀伐手段。
那些,不过是浮于表面的锋芒。真正将人推向更高境界的,是潜藏于每一次抉择、每一次交锋、每一次信任与背叛之下的——心性。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那场几乎将他吞噬的旋涡。
起因不过是一则流言,关于藏经阁某处禁地遗落了某位上古大能失传的功法残卷。消息来源看似可靠,是他平日里颇较亲近的一位同门,言辞凿凿,眼神热切。金凡心中对力量的渴望被瞬间点燃,那残卷的光芒仿佛已近在咫尺。他未曾细究消息的真伪,也忽略了那同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异样。轻信,像一张无形的网,轻易便将他罩住。
当他被那同门有意无意地引至禁地边缘,面对守卫森严的结界和门规森严的警示时,一股“时不我待”的焦躁攫住了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位同样被鼓动起来的低阶弟子,他们犹豫的眼神看向金凡,似乎将他当作了主心骨。
此时此刻,金凡心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机不可失!他忽略了禁地之所以为禁地的缘由,忽略了强行闯入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更忽略了自身实力尚未足以应对其中未知的风险。冲动,如同失控的火焰,烧毁了他最后的精神。
他凭借着一股锐气,强行撕开了结界一角,带着那两名弟子闯了进去。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什么功法残卷,而是禁地内狂暴的守护阵法,以及一头被惊动、双目猩红的千年石甲兽。罡风撕裂衣袍,利爪擦过脸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他拼尽全力才勉强护住自己和同伴杀出血路,但代价惨重——自己灵力耗尽,内腑受创,那两名弟子更是伤筋动骨,几乎去了半条命。更严重的是,此事惊动了执法院,严厉的责罚和同门异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沉沉地压了下来。
此刻,独坐窗前,那石甲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同伴惨白的脸色、执法院长老失望而严厉的训斥,还有那位“亲近同门”事后闪烁其词、迅速撇清关系的嘴脸……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清晰得刺痛神经。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深深陷入掌心。不是愤怒,是羞愧与后怕交织成的钝痛,啃噬着内心。
“我错在何处?” 他无声地叩问着冰冷的夜空。
错在轻信。那同门平日里的亲近,或许只是包裹着某种目的的糖衣。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将信任交付,未曾想过人心隔肚皮,在巨大的利益哪怕是虚幻的面前,情谊何其脆弱。他过于依赖直觉的好恶,而非冷静的观察和理性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