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仿佛被提醒,掩口轻呼:“哎呀!薛公子这么一说,妾身倒想起来了!这画中人,瞧着可真像石桥镇那位‘苏记香坊’的东家,苏晓晓苏娘子啊!她平日里就爱穿红衣,常骑马出入,在咱们这县里,可是个独一份儿的爽利人!”
“什么?!”薛杨猛地从榻上撑起身子,牵扯到伤腿,痛得他龇牙咧嘴,但眼中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苏记香坊?苏晓晓?在何处?快说!”
林夫人似乎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才细声细气地答道:“就在城西的石桥镇,铺子叫‘苏记香坊’,卖的香皂、花露很是出名。这位苏娘子……说来也巧,她的夫君便是前些日子刚中了府试案首的周文渊周秀才。夫妻二人在我们这地界,颇有些名气的。”
“周文渊?案首?”薛杨眉头微挑,随即被更大的喜悦淹没。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不仅有名字,有地址,连她夫君是谁都一清二楚!果然是本地人!
“好!好!太好了!”薛杨放声大笑,激动得差点从榻上滚下来,“孙管家!备礼!备厚礼!把本公子从京城带来的那些好东西都带上!金银、绸缎、珠宝,拣最好的装车!快!”
“公子!您的腿伤……”孙管家急忙劝阻。
“区区腿伤,岂能误了本公子答谢救命恩人!”薛杨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疼痛,恨不能立刻飞到那苏记香坊门前,“恩人就在眼前,岂能怠慢!立刻去准备!本公子要亲自去!”
他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当自己带着如此厚重的礼物出现在那红衣女侠面前时,她该是何等的惊讶与感动。他薛杨的报恩,就要这般轰轰烈烈,让所有人都知道!
孙管家无奈,只得连声应下,匆匆出去准备。
薛杨兀自沉浸在兴奋中,催促着丫鬟给他更衣,哪怕拖着伤腿,也要维持他薛家公子的风流体面。
看着薛杨那志在必得、近乎癫狂的兴奋模样,林夫人垂下眼睑,默默收拾好食盒,带着丫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听竹轩。
走在回自己院子的抄手游廊上,身边的心腹嬷嬷低声道:“夫人,您为何……”
林夫人停下脚步,望着庭院中一株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枝,脸上温婉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和贴身嬷嬷能听见:“薛杨这头饿狼,既进了这后院,不叼走一块肉是不会罢休的。他一日找不到那画中人,我的蓉儿、薇儿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硬:“苏娘子,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风头太盛,怪你偏偏入了这魔星的眼。为了我的女儿不被这禽兽糟蹋,只能……牺牲你了。”
寒风卷过,带着刺骨的凉意。林夫人拢了拢披风,挺直脊背,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仿佛刚才那句决定他人生死的话语,不过是拂去了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