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情况更糟了。洪水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因为上游持续降雨而上涨,已经漫到了岩架下方。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岩架后方是垂直的悬崖,根本无路可退。
得想办法过到对面,郭春海指着三十米外的一处高地,那里有棵大红松,可以扎木筏。
但湍急的水流像一道天堑,直接游过去等于送死。格帕欠提议用绳索横渡:先把绳子抛到对岸固定,然后人顺着绳子攀过去。
怎么抛?二愣子望着三十米的距离发愁。
郭春海解下绑腿,又从每个人身上收集了绳索,编成一条长绳。末端系上格帕欠的猎刀增加重量。经过五次尝试,猎刀终于卡在了红松的树杈上。
我先过,郭春海把绳子这端牢牢系在岩缝里,如果我掉下去,你们别管我,等水退了再走。
横渡过程惊心动魄。激流在身下咆哮,绳子因为负重而吱呀作响。有几次大浪几乎拍到他身上,全靠臂力死死抓住才没被冲走。当郭春海终于踏上对岸时,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接下来是老崔。这老猎人虽然年纪大,但经验丰富,用皮带做了个简易滑轮,相对轻松地过了河。乌娜吉和二愣子也相继成功,最后是格帕欠——他刚离开岩架,那处避难所就被一块滚落的巨石砸得粉碎!
高地暂时安全,但困境远未结束。他们失去了所有采药工具,食物所剩无几,更要命的是乌娜吉在横渡时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
沿着山脊走,郭春海观察着地形,兽道通常通向水源,水源附近可能有猎户小屋。
果然,走了约莫两小时,他们发现了一条狍子踩出的小道。顺着兽道前行,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猎人窝棚!虽然破旧,但至少能遮风避雨。
窝棚里还有些发霉的兽皮和生锈的铁锅。老崔用火石点燃了干燥的苔藓,总算有了火源。乌娜吉用铁锅接雨水煮沸,加入在路边采的野葱和蕨菜,熬了一锅救命汤。
第三天,雨终于停了。郭春海和格帕欠用兽皮和树枝做了简易靴子,冒险下山探路。凭借对山势的了解,他们找到了被洪水改道的小溪——沿着溪流向下,一定能回到人类居住区。
返程比预想的艰难。洪水改变了地形,许多熟悉的标志物都消失了。有两次他们差点走进沼泽,幸亏格帕欠认出了危险的醉汉草——这种草只长在湿地边缘。
第五天傍晚,当精疲力尽的采药队终于看到屯口的红旗时,所有人都红了眼眶。屯里人早就组织了好几支搜救队,托罗布老爷子三天三夜没合眼,阿尔山也焦躁不安地在围栏里转圈。
回来就好!老爷子用鄂伦春语喃喃祷告,往每个人额头抹了把草木灰驱邪。
这场劫难让郭春海有了新想法。他在合作社大会上提议组建山地救援队,由猎户们轮流值班,配备专业装备。更令人意外的是,县里听说后不仅全额资助,还授予他们兴安岭勇士称号。
庆功宴上,托罗布老爷子讲起了古老的洪水传说。鄂伦春人相信,山洪是山神在清洗大地,只有心地纯净的人才能幸存。孩子们听得入迷,连阿尔山都凑过来,亲昵地蹭着郭春海的手。
夜深了,郭春海独自来到屯口的高岗上。月光下,远处的山峦依然可见洪水肆虐的痕迹。但新生的小草已经冒出了嫩芽,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他想起老爷子说的话:山洪冲得走泥土,冲不走树根。明天或许还有新的挑战,但此刻,月光如水,夜风轻拂,一切都刚刚好。那些藏在大山深处的考验,正等待着人们用坚韧和智慧去面对、去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