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春海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破败的木门。熊没有攻击,反而后退了几步,让出了那个军绿色挎包。白桦小心地走过去,取下挎包。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和几张老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苏联军人站在训练场里,身边蹲着一头小熊。最引人注目的是,军人脖子上挂着个铜哨子,而小熊的脖颈上正是现在这头棕熊戴着的金属项圈。
1962年...白桦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他们撤离时把它放生了。
熊突然发出悲伤的呜咽,用头轻轻蹭着墙上的一个挂钩,那里曾经应该挂着什么。郭春海注意到挂钩下方的木板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别忘了我。
它记得...郭春海突然明白了,它在等那个人回来。
三人沉默地退出木屋。熊没有追出来,只是趴在角落里,继续舔舐它的伤口。夕阳西下,给破败的伐木场镀上一层金色。
回屯的路上,白桦突然说:我爹提过这个苏联教官,叫伊万。他是少数对中国人友好的。
那熊怎么办?二愣子问,总不能让它继续祸害屯子吧?
郭春海望向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山林:它不是野生的,也不是完全驯化的。我们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当晚,郭春海在油灯下仔细翻看那本日记。乌娜吉给孩子喂完奶,凑过来看:写的啥?
训练记录。郭春海指着一段文字,这熊会开锁、搬东西,甚至能分辨敌我。伊万撤离前把它放归山林,希望它能活下去。
乌娜吉轻叹一声:它活下来了,却忘不了过去。
夜深了,郭春海辗转难眠。窗外,一轮冷月挂在树梢上。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熊嚎,不似平常的凶猛,倒像是某种呼唤。
第二天一早,郭春海就去找了赵卫东。技术员听完他的描述,推了推眼镜:理论上,这种条件反射可以重新训练。关键是找到那个铜哨子。
哨子?
日记里提到的,应该是特定的频率。赵卫东翻着日记本,如果能找到,也许能重新建立联系。
三人再次来到伐木场。熊不在木屋里,但雪地上的足迹还很新鲜。他们在废墟中翻找,最终在一台生锈的油锯下发现了那个铜哨子,上面刻着Ivan 1962。
试试看。郭春海深吸一口气,吹响了哨子。
尖锐的哨音在山林间回荡。片刻寂静后,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棕熊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林间,它停下脚步,歪着头,像是在回忆什么。
郭春海又吹了一声。这次熊的反应更明显了,它慢慢走近,在距离十米处停下,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好孩子...白桦用俄语轻声说道,这是日记里记载的口令。
熊突然坐下了,就像照片里训练时那样。它伸出前掌,露出掌心的老茧——那是长期执行指令留下的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每天都会来伐木场。通过哨音和口令,他们逐渐与熊建立了信任。熊学会了不去屯子觅食,转而接受他们带来的食物。最令人欣慰的是,它后腿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一个月后,当第一场春雪融化时,熊脖颈上的项圈被成功取下。郭春海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老兵走向山林深处,铜哨子被永远埋在了伐木场的废墟下。
它会好吗?二愣子问。
郭春海望着熊消失的方向:它终于自由了。
回屯的路上,白桦突然说:我爹要是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远处,一声悠长的熊嚎在山谷间回荡,像是告别,又像是新生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