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压力和刺骨的剧痛拽回深渊。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才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黑暗。
彦缓缓睁开眼。
视野模糊而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油污。首先感受到的是坚硬冰冷的触感——她仍躺在烂尾楼工地冰冷的水泥地上。刺鼻的尘土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腔,让她胃部一阵翻搅。左肩和肋下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涣散的目光扫过周遭。惨淡的月光勾勒出钢筋水泥狰狞的轮廓,如同巨兽的骨架。地上,一滩暗红的血迹在她身下晕开,已经变得粘稠发黑。四周死寂一片,只有夜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泣。
银面男子消失了。魔猫消失了。那丝令人作呕的诡异花香,也早已被夜风吹散。
只有她。
被遗弃在这冰冷的、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呃……” 她试图撑起身体,刚一动,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肋下崩裂的伤口就让她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晕厥。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碎的衣衫。她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泛起浓重的铁锈味。内视之下,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灵力枯竭得一丝不剩。更糟糕的是,精神海一片混乱,那粉色烟雾的残余如同跗骨之蛆,带来持续的麻痹、迟滞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脑海中,银面男子那冰冷的灰色眼眸、面具上的焦黑鞭痕、以及那句如同毒蛇缠绕的“我的赤奴”,反复闪现,每一次都带来强烈的屈辱感和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恨意!
她赢了什么?只是活下来而已。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蜷缩在废墟里苟延残喘。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追踪?以她现在的状态,连走出这片工地都困难。复仇?那个如同鬼魅般强大的敌人,此刻对她而言如同天堑。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勒得她几乎窒息。比身体的伤痛更甚。猎妖师的骄傲、掌控一切的自信,在银面男子绝对的力量和诡异的手段面前,被碾得粉碎。那具身体被操控、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亵渎玩弄的感觉,更是如同梦魇,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恶心。
她需要什么……需要麻痹这刺骨的痛楚,需要驱散这如影随形的恐惧,需要……暂时忘记那冰冷的灰色眼眸和屈辱的触感!
烈酒。只有灼热的、足以烧穿喉咙的烈酒,或许能带来片刻的混沌与遗忘。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体。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伤口的抗议。冷汗混着血污,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污浊的痕迹。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靠着那根冰冷的钢筋立柱坐起,后背被粗糙的水泥硌得生疼。
她喘息着,颤抖的手伸向腰间暗袋——那里通常备有应急的止血粉和少量高浓缩灵力药剂。摸索了半天,只摸出几片被血浸透、失去效用的止血粉残渣。灵力药剂瓶……在之前的激战中早已破碎。唯一还算完好的,是几张基础符箓和一小卷绷带。
她咬紧牙关,撕开染血的、破破烂烂的风衣和衬衫下摆,露出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爪痕和肋下崩裂的旧伤。伤口边缘翻卷,皮肉外翻,鲜血虽然流速减缓,但依旧在缓慢渗出。她用绷带粗暴地、几乎是凭着本能进行捆扎,每一次缠绕都疼得她浑身抽搐,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简单的包扎根本无法彻底止血,只能勉强减缓失血的速度,剧烈的疼痛更是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瘫软在立柱旁,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不能留在这里……她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里太危险,随时可能有流浪的魔物或心怀叵测之徒被血腥气引来。她需要……一个有人气、有光的地方……哪怕那光只是虚假的霓虹。
酒吧……对,酒吧……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爬起来的唯一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