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掩月宗·孤月峰
孤月峰乃掩月宗至高之巅,终年积雪,罡风如刀。
昔日清冷的峰顶望月台,此刻却匍匐着黑压压一片身影。
药王谷枯木叟,断臂处包裹着渗血的灵布,老脸蜡黄,气息萎靡,跪伏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身后是仅存的几位金丹长老,个个面如土色。他双手高举过头,托着一只寒气四溢的玉匣,匣内一株三百年份的“九叶天星草”散发着微弱星辉。
“药王谷…枯木,率全谷…献上贡品,乞…乞东璃宗主…恕罪…” 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带着屈辱的颤抖。
旁边,玄机门地灵子须发焦枯,气息比枯木叟更为虚弱,他身前的阵盘上,悬浮着三块流转着厚重土黄灵光的“地髓精魄”——这是他门中最后的地脉精华,用以替代被夺的乳髓。他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刺骨的玄冰:“玄机门…地灵子…献宝…臣服…”
流云剑派、赤霄门、天刀门…数十个大小宗门的宗主或代表,如同待宰的牲畜,匍匐在地,将各自宗门最珍贵的资源、矿脉地契、甚至镇派功法的副本高高奉上。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深入骨髓的敬畏,无人敢抬头直视峰顶那道身影。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这些人身上,却无人敢运功抵御。
东璃端坐于一方由整块万载寒玉雕琢而成的孤座之上。
素白衣袍在凛冽罡风中纹丝不动,身后八条紫焰狐尾虚影如同静止的图腾,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她并未看下方匍匐的众人,也未看那些流光溢彩的贡品。
冰冷的紫眸,穿透翻涌的云海,俯瞰着下方辽阔而臣服的修仙界疆域。山峰、河流、宗门、坊市…尽在脚下,如同微缩的沙盘。
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寂静。
这寂静,却比雷光塔的万雷轰鸣,更令人窒息。
“自今日起。”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凝成的利刃,清晰地刺入每一个匍匐者的耳中,烙印在神魂深处。
“万修盟约立。”
“掩月为尊。诸宗纳贡,岁岁不绝。”
“各宗传承、矿脉、秘境,名录造册,呈于孤峰。”
“元婴修士,皆需以本命精血立‘玄玉血契’,盟誓效忠。”
“违者——”
她微微停顿,紫眸终于垂下,扫过下方如蝼蚁般的身影,吐出最后两个字:
“族灭。”
冰冷的两个字,带着实质的杀意,让峰顶的温度骤降!所有匍匐者身体剧颤,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谨遵宗主法旨!”
“药王谷(玄机门\/流云剑派…)永世效忠!”
参差不齐、带着恐惧颤音的宣誓声浪响起,在孤寂的峰顶回荡,显得如此苍白而卑微。
枯木叟颤抖着,第一个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缠绕着本命气息的精血,射向悬浮在空中的一枚流转着玄奥符文的黑色玉契。精血融入,玉契血光一闪,枯木叟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败三分,神魂中已多了一道无法违逆的枷锁。
紧接着,地灵子、各派宗主…一道道精血之光投向玄玉血契。峰顶上空,血光缭绕,如同进行着一场沉默而屈辱的献祭。
东璃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心口那片空洞,在权力巅峰的绝对寂静中,搏动得愈发清晰、愈发冰冷。
她获得了整个修仙界。
脚下匍匐着万千修士。
寒月殿内,师尊的性命得以维系。
为何…
那失去的、被彻底抹去的…空茫与刺痛,却如同附骨之疽,在这至高的孤峰上,愈发蚀骨?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心口。
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衣料,和衣料下…那片永恒搏动着的、名为“失去”的虚无。
罡风更烈,卷起她如墨的长发。
身后紫尾摇曳,投下长长的、孤独的影子,覆盖了整座孤峰。
白雪飘落,覆上她的肩头,也覆上了下方那些依旧在颤抖着献祭精血的身影。
绝顶之寒,孤寂如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