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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第五世:图腾之月篇 (十三)(2 / 2)

只见伤口边缘那灰败、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皮肉,在接触到那微弱清凉气息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迹,颜色明显淡化了一丝!虽然极其细微,但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似乎也减弱了一分!

“有效!大萨满显灵了!” 猎人的妻子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虔诚!

周围的人群也瞬间骚动起来!敬畏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扩散开!

“看!伤口变淡了!”

“月神之力!真的是月神之力!”

“大萨满万岁!”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伤口那微不足道的变化,听着周围狂热的低语,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荒谬感。这点微弱的净化,几乎耗尽了她在剧痛和虚弱中勉强凝聚起的一丝心神。额间的月痕光芒已然消失,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隐隐的刺痛。

然而,在族人眼中,这微不足道的变化,却成了确凿无疑的神迹证明!是“月神之女”权能的展现!

这份“神迹”,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部落对她更深、更广泛的依赖。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大萨满”职责的沉重轮回。

她被族人簇拥着,来到龟裂的河床边,来到那片新涌出的清泉旁。无数双期盼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赐福”,确保这救命的甘泉永不枯竭。她只能站在水边,努力集中精神,回忆着关于大地脉络、水之韵律的碎片知识,引导着体内那依旧稀薄、难以掌控的月华之力,尝试去“感知”和“安抚”水流。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神消耗和额间月痕的微弱闪烁。而当水流依旧欢快地流淌时,族人们便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将这归功于她的神力。

她被带到部落边缘那片在雨后冒出嫩芽的草场。人们渴望在这里播种最后的存粮,祈求丰收。她站在焦土与嫩绿的交界处,在无数双充满希望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再次尝试沟通那浩瀚知识中关于生命萌发、自然滋养的片段。她将手轻轻按在湿润的泥土上,引导着微弱的、带着生机的能量注入。嫩芽似乎舒展得更加精神了些,这微小的变化再次被无限放大,成为她“催生万物”的神迹证明。

最沉重的,是主持祭祀。

石语爷爷的葬礼,庄重而肃穆。她被推到了祭坛的最高处,站在那块曾经安放老人遗体的黑石前。鹰眼大萨满(他依旧保留着这个称号,似乎成了某种辅佐或监督者)站在她侧后方,低沉地吟唱着古老的安魂曲调。她僵硬地站着,颈间的骨片沉重如枷锁。她看着下方跪伏一片、神情悲戚又充满敬畏的族人,看着火焰吞噬象征石语灵魂的草偶,心中却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她无法像石语爷爷那样,用充满感情和智慧的语言安抚亡灵,引导生者。她只能沉默,像一个被摆放在祭坛上的、精致的仪式道具。族人们却将这沉默解读为“神性的威严”和“与祖灵沟通的专注”。

每一次“履行职责”,每一次回应族人的祈求,都像在透支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源自月牙石柱的力量并未消失,它如同沉睡的巨兽蛰伏在经脉深处,带着冰冷和浩瀚的质感。但她根本无法真正掌控它!每一次试图引导,都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带来的不是力量,而是更深的疲惫和灵魂的撕裂感。额间的月痕,只有在她精神高度集中、试图调用力量时才会被动地、微弱地闪烁,如同一个冰冷的、提醒她身份和负担的印记。

族人眼中的依赖日益加深。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她解决具体的困难,更开始将她视为预言未来的神明。

“大萨满,今年冬天的风雪会很大吗?”

“大萨满,下次狩猎的方向在哪里?”

“大萨满,部落……还会有灾祸吗?”

这些问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如何能预言?她只是一个被力量撕裂、被身份禁锢的十五岁少女!每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她都只能沉默,或者含糊其辞地重复着从石语爷爷那里听来的、关于敬畏自然、顺应天时的古老箴言。然而,她的沉默和含糊,在族人眼中却成了“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反而加深了她的“神性”。

她走在部落里,族人会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远远地跪伏在地,额头紧贴泥土,直到她走过很远才敢起身。孩子们看到她,不再是扔石子或惊恐躲藏,而是被大人按着,远远地、笨拙地模仿着大人的姿势跪拜,小小的脸上充满了懵懂的敬畏。连那些曾经对她流露出嫌恶的战士,此刻也只会将最珍贵的猎物心脏或皮毛,恭敬地摆放在她居住的石屋门口,然后迅速退开,不敢有丝毫打扰。

那份尊崇的“欢”,变成了一个无形的、密不透风的牢笼。她成了部落运转的核心,成了族人精神唯一的支柱。他们依赖她的“神力”解决一切困难,解读一切未知。这份依赖,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独自坐在石屋冰冷的石床上(这是鹰眼安排的,远离族人聚居地的“圣地”),抚摸着颈间冰凉的月牙骨片,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才会感到一丝短暂的喘息。额间的月痕在寂静的月光下毫无反应,如同一个沉睡的烙印。

守护的意念并未消失,石语爷爷的托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这份守护,与她被神化、被依赖的现状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副华丽而冰冷的枷锁,将她牢牢锁在了名为“大萨满”的神坛之上,离她想要守护的“族人”,却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