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怕什么?”苏璃的声音带着舞台上的娇嗔,她将凤冠轻轻放在梳妆台上,伸手拉过小梅。小梅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苏璃看着她惊恐却强作镇定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痛。这乱世,这孩子本不该承受这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玉佩带来的灼痛和心头的万钧重压。她解下自己颈间一直贴身佩戴的一枚小小的、样式古朴的银锁。银锁不大,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岁月留下的温润光泽。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是她漂泊生涯中仅存的一点念想。
“小梅,”苏璃的声音忽然褪去了所有的戏腔,变得极其温柔、郑重,如同在交代生死之托。她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银锁,轻轻挂在小梅细嫩的颈间,仔细地塞进她的衣领里。“这个,替我保管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贴身戴着,别让任何人看见,也别弄丢了。答应我。”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小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的力量。
小梅愣住了,感受到银锁贴着皮肤的微温,看着苏璃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诀别的郑重,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璃姐……你……”
“别怕,”苏璃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指尖滚烫(玉佩的灼热),声音却异常平稳,“记住我的话。好好戴着,等我回来。”她重新扬起属于杜丽娘的笑容,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等我唱完了,带你去吃杏花楼的蟹粉小笼,管够!”
“嗯!”小梅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滚落,却拼命忍住呜咽,小手紧紧攥住了衣领下的银锁,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门外,催促登台的锣鼓点骤然变得急促、高亢,如同战鼓擂响!
“杜丽娘——登场嘞——!”报幕的声音穿透门帘。
玉佩的灼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如同烧红的钢针刺穿了皮肉,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苏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浓重的油彩下也瞬间惨白。额角脂粉覆盖之下,那淡金色的月牙印记似乎都因这极致的痛楚而微微发烫!
杀机已至!终幕开启!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风华绝代、却注定走向未知深渊的“杜丽娘”,眼神决绝如铁。她稳稳地拿起那顶藏着千钧重担的特制凤冠,戴在头上。珠翠摇曳,华光流转,遮住了她鬓角那缕深紫,也遮住了眼底最后一丝属于“苏璃”的柔软。
掀开门帘,门外是通往璀璨舞台的通道,也是通往未知风暴的入口。镁光灯的残影和特务冰冷窥伺的目光交织成网。周文轩的身影,果然在后台通道的阴影处若隐若现,嘴角似乎噙着一丝冰冷的、志在必得的笑意。
苏璃挺直了背脊,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水袖轻扬,莲步轻移,迎着那震耳欲聋的、夹杂着无形杀机的开场锣鼓,走向那片被灯光照得如同白昼、却又深不见底的舞台中央。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属于杜丽娘的第一句唱腔,清亮婉转,响彻全场。
没有人知道,这绝美的仙音之下,隐藏着怎样一颗被烙铁灼烧、却依旧要为希望而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