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被手腕被洞穿和身体拖拽的轻微声响惊醒。她惊恐地睁开眼,只看到草棚缝隙外一闪而过的藤蔓黑影,以及地上那几点刺目的血迹。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看向自己身上,外袍依旧盖着,似乎……没有被侵犯?只有手腕处传来一丝被藤蔓擦过的、极其细微的刺痛感?她猛地看向照顾她的女精灵战士,对方也被惊醒,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外面。
营地边缘的动静也惊动了其他精灵和伊瑟拉。他们迅速围拢过来,只看到地上残留的血迹和拖痕,以及……荆棘屏障上几根缓缓收回、尖刺上还滴落着银红色血液的藤蔓。
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是森林的守护者!是东璃!她在最后关头,以这种方式,阻止了又一次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暴行!而且,她没有让污秽玷污精灵的临时营地,而是直接将施暴者拖入了森林深处!其下场,不言而喻。
薇拉呆呆地看着那荆棘屏障,看着那几滴缓缓滴落的、属于施暴者的血液。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战栗、无法理解的震撼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破冰般涌现的暖流,瞬间冲击着她冰冷绝望的心房。她没有现身,没有言语,甚至可能并非为了拯救她薇拉,而是为了维护那道界限的纯净……但这份力量,这份在绝境中伸出的、冰冷却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手……
泪水再次模糊了薇拉的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屈辱的泪水。里面掺杂了太多复杂到无法分辨的情绪。
伊瑟拉长老死死盯着荆棘屏障上那几滴刺目的血迹,又看向薇拉苍白却带着一丝生气的脸,最后望向森林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迟来的、足以将他灵魂撕裂的羞愧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之前所有的悔恨,在东璃这无声却有力的守护面前,都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她不仅救了薇拉(或者说,是维护了界限),更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向他们展示了什么是真正的守护——不是冰冷的界限,而是对界限之内不容侵犯的绝对扞卫!即使这扞卫的对象,是他们这些曾经将她推开的同族!
“嗬……”伊瑟拉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哽咽,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冻土上。他再也无法维持长老的尊严,将布满血污和泪水的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泥土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痛哭!这哭声,是为死去的族人,是为被玷污的圣地,是为自己愚蠢的傲慢,更是为这份来自被放逐者、冰冷如铁却不容置疑的……守护微光!
荆棘屏障内。
东璃缓缓收回了手。额间月牙印记的灼热感缓缓平复,重新变回温热的常态。她“感知”到那个溃兵被藤蔓拖入森林深处后,瞬间被等候的活化根须绞杀、净化,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森林的污秽已被清除。
她也“感知”到了精灵营地中爆发的复杂情绪——薇拉的震撼与迷茫,伊瑟拉彻底崩溃的恸哭。心中依旧平静无波。
她划下的界限,并未打破。
她出手,只为维护界限的纯净,驱逐边缘滋生的污秽。
精灵的悔恨与泪水,是他们的业障。
她的根,深植于界碑之内。
界碑之内,方是守护的“乐土”。
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屏障外那片在恸哭与寒冷中挣扎的微光,然后决然地转身,身影彻底融入森林深沉的夜色。小焰跳到她肩上,温暖的皮毛驱散着夜的寒气。熊崽迈着沉重的步伐,忠诚地守护在侧。
荆棘屏障如同沉默的巨人,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泾渭分明的阴影。
界碑之内,新生在寂静中酝酿。
界碑之外,精灵在血与泪的余烬中,终于窥见了一丝名为“守护”的微光,代价,却是失去的一切和永恒的放逐。
而这道微光,将如同烙印,永远刻在他们的灵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