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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二世:隐月挽歌·东璃篇(三)(2 / 2)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毫无征兆地从她紧贴胸口的位置传来!

是那块玉佩!

那丝暖意如同寒冰地狱里突然注入的一滴温水,虽然微弱,却瞬间刺破了东璃几乎被仇恨和杀意完全冻结的意识!它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住了她即将失控的神经。

这股暖意来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它提醒着她身负的任务,提醒着她此刻的伪装与暴露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这暖意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警告?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了一丝。

东璃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血腥和绝望的空气。再睁开眼时,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疯狂杀意被强行压制下去,重新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那潭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深藏着择人而噬的漩涡。她额间的灼痛感也缓缓平复。

杨飞似乎对脚下的惨剧失去了兴趣,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那惨叫声和血腥味污了他的鼻子。“晦气!走!”他一抖缰绳,带着随从,马蹄踏过老乞丐身边流淌的血迹,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街道和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

人群如同被冻住,无人敢上前,只有恐惧和麻木在空气中弥漫。

东璃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一片黏腻的濡湿,是血。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倒在血泊中抽搐的老乞丐和哭晕过去的妇人,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巷弄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她的心,比这毗城的寒冬更冷。杨飞的恶,远超出师父的描述。那是一种根植于权力、浸透了骨髓的、纯粹的恶。仇恨的火焰,在亲眼目睹之后,燃烧得更加炽烈,也更加冰冷。

**四、 将军府的影子**

傍晚,东璃在一家鱼龙混杂的、靠近贫民窟边缘的廉价客栈“栖身”。房间狭小肮脏,窗户对着一条污水横流的后巷。

她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再次展开那张羊皮卷——赵魁的画像。画像上的男人满脸横肉,眼神凶悍。

任务目标。杨迅的爪牙。

她需要接近他。一个巡防营的副将,如何接近?

客栈楼下传来喧闹声,是几个刚换岗的黑狼军士兵在喝酒吹牛。污言秽语和拍桌子的声音不绝于耳。东璃屏息凝神,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风中的只言片语。

“……妈的,这鬼天气,冻死老子了!还是杨将军府里暖和,那地龙烧得……”

“嘘!小声点!将军府的事也敢乱嚼?”

“怕什么!咱们将军治军严明,对手下兄弟那是没得说!就是……唉,摊上那么个儿子……”

“嘿,谁说不是呢!杨公子今天又在街上……啧啧,那老乞丐的腿骨都碎成渣了……”

“将军也是没法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子,当年长女早夭,夫人又……唉,听说书房里长年供着夫人和大小姐的牌位呢,将军心里苦啊……”

“再苦也不能……唉!算了算了,喝酒!赵副将今天又克扣咱们饷银,真他娘不是东西!”

“赵魁那王八蛋,仗着是将军的同乡,又管着咱们的饷,手黑着呢!早晚……”

声音渐渐被喧闹和醉意淹没。

东璃坐在黑暗中,眼神幽深。

杨迅……治军严明?对手下“没得说”?长年供奉亡妻和早夭长女的牌位?心里苦?

这些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微澜,随即被更沉重的黑暗吞没。她想到了隐泉村被烧焦的茅屋,被钉死在墙上的石头叔,被割开喉咙的阿秀姐,被拖行的小豆子……那些甲胄上的狼头,在火光中狞笑。

治军严明?那场屠杀,难道不是军令如山?供奉牌位?那隐泉村枉死的冤魂,又该供奉在哪里?

这所谓的“苦”,在她听来,虚伪得令人作呕!不过是暴君披上了一层伪善的外衣!杨飞的恶行,就是这伪善最赤裸的注脚!

至于赵魁……克扣军饷,手黑……这似乎是个可以利用的切入点。贪婪的人,总有弱点。

东璃缓缓收起羊皮卷,贴身放好。胸口那半块玉佩,在黑暗中仿佛又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与她心中熊熊燃烧的冰冷仇恨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她抚摸着玉佩温润的边缘,眼神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望向窗外将军府那隐约可见的、灯火通明的轮廓。

那里盘踞着仇敌,盘踞着谎言,也盘踞着她即将踏入的、更深的地狱。她不再是寒栖观里被仇恨淬炼的兵器,而是真正踏入了仇敌的心脏地带。每一步,都踩在刀锋之上。

毗城的夜,浓得化不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充满绝望、暴行和冰冷算计的城市。东璃的身影融入黑暗,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时机。她的“哀”,在亲眼目睹了新的暴行之后,沉淀得更加厚重,也磨砺得更加锋利。复仇的序曲,在毗城的暗涌中,悄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