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呼啸着卷过城市,将最后几片顽固挂在枝头的梧桐叶也无情地扫落。天空变得灰蒙蒙的,阳光成了稀罕物,即使偶尔穿透云层,也显得苍白无力,失去了温度。病房内,恒温系统依旧维持着宜人的温暖,但那种由内而外的、因季节更迭而产生的萧瑟感,却无法完全隔绝。
生日那日短暂的温馨与宁静,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温暖了片刻,便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康复之路,从来都不是一条坦途,更像是在布满暗礁的浅滩上航行,看似风平浪静,下一刻就可能触礁。
那是一个后半夜。萧逐云像往常一样,睡在病房一角的陪护床上,睡眠极浅,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将他惊醒。连日来的平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潜意识里的警觉从未消失。
突然,一阵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如同钝刀割裂布帛,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萧逐云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猛地一缩。他立刻打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病床上的情形。
萧惊弦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那种令人心悸的、带着痰鸣音的深咳。他的脸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萧逐云伸手探向父亲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滚烫触感让他心头巨震!
发烧了!而且来势汹汹!
“爸!爸你怎么样?”萧逐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一边轻拍着父亲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一边迅速按响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病房里瞬间灯火通明,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体温测量显示:39.8度!高热!听诊器下,肺部传来了明显的湿罗音。
“急性肺部感染!”医生迅速做出判断,脸色凝重,“可能是呛咳引起的吸入性肺炎,也可能是抵抗力下降导致的继发感染。必须立刻处理!”
退烧药、物理降温、加大吸氧浓度、抽取血样和痰样送检紧急培养……一系列措施迅速展开。萧逐云被要求暂时退到一旁,但他死死地盯着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盯着监护仪上因为高热和感染而变得混乱的数字——心率飙升,血氧饱和度开始波动性下降。父亲痛苦的咳嗽声和因为高热而产生的、意识模糊的呻吟,像一把把锉刀,反复刮擦着他的神经。
短暂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如同冰水般从头浇到脚。他看着父亲在病床上痛苦地扭动,看着那刚刚才有了一丝血色的脸庞再次被病痛折磨得扭曲,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几乎要让他崩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和希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这种失控的恐慌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萧逐云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不能乱!父亲需要他!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走到医生身边,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询问:“医生,需要我做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无助旁观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成为医疗团队的一员。他按照指示,用温水浸湿的毛巾,一遍又一遍、极其轻柔地为父亲擦拭额头、脖颈、腋下,进行物理降温。他小心地扶住父亲的身体,配合护士进行拍背排痰。父亲因为不适而无意识地挥舞手臂时,他会紧紧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在他耳边不停地低声安抚:“爸,我在,没事的,医生在帮你,坚持住,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