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深沉的情感:“如果在他连电影面世都无法亲眼见证、无法亲身参与的情况下,就为了所谓的‘市场时机’匆匆上映,那是对他心血的最大不尊重。票房和奖项很重要,但比这些更重要的,是让我父亲能够有尊严地、尽可能完整地见证自己作品的诞生。这关乎他生命的完整性和意义。”
他看向投资方王总:“王总,您说成功的上映是对他心血的告慰。但在我看来,只有当他本人能够以某种形式参与到这个‘成功’的过程中,这种告慰才是真实和有温度的。否则,再高的票房,对他而言,也可能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他又看向发行方李总:“李总,您担心热度过去。但我相信,真正优秀的作品,其生命力不在于一时的热度。如果《长亭雪》真的如我们大家所坚信的那样是一部杰作,那么即使晚上映几个月,它依然能凭借自身的质量赢得观众。而由我父亲亲自参与、哪怕只是象征性参与的宣传,所带来的情感共鸣和话题深度,是任何常规营销都无法比拟的,这本身就会创造更大的热度和社会影响力。”
萧逐云条理清晰,句句在理,不仅从情感出发,更从作品长远价值和传播深度的角度,阐述了他的观点。他没有激烈对抗,而是用一种更加成熟、更有说服力的方式,守护着父亲的权益和心愿。
陈叔在一旁,看着萧逐云沉稳应对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欣慰和复杂的情绪。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投资方和发行方的代表们陷入了沉思。萧逐云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他们纯粹商业考量之外的那根心弦上。他们不得不承认,萧逐云说的有道理。《长亭雪》的特殊性,确实超越了普通电影。如果操作得当,萧惊弦的亲自参与(哪怕是极简形式的),所带来的社会效应和情感价值,或许真的能创造出更大的商业奇迹和更深远的文化影响。
“可是……萧老师的身体……”制片人还是担忧地问道。
“这一点,我会负全责。”萧逐云斩钉截铁地说,“我会和医疗团队制定最周密、最安全的方案。我们不需要他参加路演、发布会,甚至不需要他离开医院。我们可以提前录制一段极其简短的VcR,或者在他状态最好的某个时刻,进行一次几分钟的、环境完全可控的线上连线。形式可以极其简化,但必须有他本人的‘在场’。这不仅仅是一个仪式,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他看着众人,眼神诚恳而坚定:“我请求大家,给我父亲一点时间,也给这部电影一个更完整、更有温度的面世方式。这不仅是我的愿望,我相信,这也是我父亲内心深处,未能言说的愿望。”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最终,投资方王总缓缓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沉寂:“逐云,你说服我了。你说得对,《长亭雪》不是普通的商品,萧老师更不是普通的演员。我们不能只用商业的眼光来衡量它。”他看向发行李总,“老李,你觉得呢?我们是不是可以调整一下策略?国庆档虽然好,但年底的贺岁档,或者明年开春的档期,也许能给我们更充足的准备时间,把‘情感牌’打得更足?”
李总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同意。逐云的想法虽然大胆,但确实有可能开创一种新的电影宣发模式,重点在于情感的真实和分寸的拿捏。我们需要制定一个极其精细、以萧老师健康为绝对核心的预案。”
一场可能激烈的冲突,在萧逐云情理结合、坚定而不失诚恳的沟通下,悄然化解。最终,各方达成共识:暂不锁定具体上映日期,以萧惊弦的身体恢复情况为最终依据,同时开始着手制定以“萧惊弦有限参与”为核心的特殊宣发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离开会客室,萧逐云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成功地为父亲争取了时间,但接下来的路,需要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去走。
他回到病房,父亲依旧安睡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为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萧逐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低声呢喃,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
“爸,别急。我们的电影,会等你。等你准备好,我们一起,送它走向观众。”
窗外,蝉鸣依旧。
窗内,一种基于深切理解与尊重的等待,开始了。
商业的潮水暂时退去,情怀的灯塔,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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