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里，是全然的讥讽和恨意。
“机会？”
他轻声反问，然后一字一顿。
“晏北玄，你也配？”
晏北玄眼里的光，熄灭了。
他没有发怒，只是死死地看了戚清辞一眼，那眼神很复杂。
随即，他松开手，后退一步，转身快步离开。
他的背影很乱，跨过门槛时甚至险些绊倒。
“砰！”
殿门被关上。
戚清辞走到桌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哐当——！”
盛着桂花甜羹的白玉汤盅被扫落在地，碎裂声在殿内回响。
他站在一地碎片里，胸口终于平复下来，眼眶却红了。
不能哭。
要忍。
他要忍到带着小宝逃离这里的那一天。
第七日，夜深。
戚清辞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闭着眼睛。
他没有睡。
他在数着更鼓，计算着时间。
子时三刻，殿门被推开，一个脚步声刻意放轻，靠近了床榻。
床沿陷下一块。
晏北玄坐了下来。
一只手悬在他的发间，带着夜的寒气和药香，很久没有落下。
那只手上缠着白纱布，是他前日阻止戚清辞掀翻桌子，收拾汤盅碎片时划伤的。
戚清辞忍住没有动，身体僵直。
他听到了晏北玄的低语，声音断断续续。
“……阿辞。”
“朕知道你醒着。”
“你恨朕。”
“……恨不得朕现在就死。”
“朕不敢放手……朕试过，可朕做不到……一放手，你又不见了……朕会疯的……”
“……朕后悔了，阿辞……从你走的那天起，朕就后悔了……”
“朕以为，朕这辈子就这样了……守着这江山，烂死在龙椅上，就是朕的报应。”
“可你回来了……还带回了……”
那声音带上了哽咽，是一个帝王抛下所有尊严的哀求。
“别再跑了，行不行？”
戚清辞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
别说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戚清辞感到恶心。
晏北玄在床边坐了一个时辰。
最后，他起身，俯下身。
一个冰凉的触碰落在他的额角，很快就离开了。
殿门被带上，一切恢复寂静。
戚清辞睁开眼，抬手，用力擦拭着被触碰到的额角。
次日清晨。
殿门被推开一条缝。
进来的，不是宫人。
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天青色的锦缎袍子，领口绣着竹叶。他扒着门框，朝里张望。
戚清辞的呼吸，停了。
“……小宝？”
他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那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迈开小短腿，因为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往前扑倒。
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床边。
“爹爹！”
这一声呼喊，击碎了戚清辞所有的伪装。
他猛地坐起，一把将那个小身体捞进怀里，手臂不住地发抖。
他紧紧地抱着，像是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命。
“小宝……我的小宝……”他的声音全碎了，脸埋在孩子柔软的发间，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小宝在他怀里蹭着，闻到了爹爹的味道，七天来的恐惧和委屈全部涌了上来。
他放声大哭：“爹爹，小宝好想你……他们不让小宝见爹爹……小宝怕……”
“爹爹也想你。”戚清辞将孩子死死抱住，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不怕了，爹爹在。”
门口，晏北玄穿着常服，静静地站着，神色很复杂。
戚清辞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刚刚升起的温情迅速冷却。
他下意识地将小宝抱得更紧，全身都是防备。
晏北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朕说过，会让你们见面。”
他走进来，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小宝哭红的脸上，放软了些。
“小宝，过来。”他伸出手，“到父皇这里来。”
小宝瑟缩了一下，把脸往戚清辞的怀里埋得更深，小手揪住爹爹的衣襟。
晏北玄的手停在半空，最终收了回去。
他看向戚清辞，眼神里是一种讨好。
“从今日起，小宝就跟着你住在这儿。朕……不会再让他离开你。”
戚清辞一愣，抬眼看他。
晏北玄急切地解释：“朕知道你想他。暗卫说，他夜里总是哭着喊爹爹……离不开你。”
“所以，朕把他还给你。”
“但是，阿辞。”
他话锋一转，声音重新沉了下来。
“朕希望你，安分一点。”
这是警告。
戚清辞的牙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感觉一道视线，将他和怀里的小宝牢牢困死，动弹不得。
“……我知道了。”
他从喉咙深处，一字一字地挤出这三个字。
晏北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警告，有不舍，还有痛苦。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殿门关上。
戚清辞抱着怀里温热的小身体，眼泪再次滑落。
小宝仰起脸，用小手，笨拙地、心疼地去擦拭爹爹的眼泪。
“爹爹不哭。”孩子的声音很软，“小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