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戚清辞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草民……草民身有眼疾,畏光,不敢……不敢冒犯天颜……”
“无妨。”
晏北玄冷酷地打断他,失去了所有耐心。
“朕,只看一眼。”
话音未落,那只滚烫的大手便探了过来,径直伸向他的下颌。
戚清辞的身体本能快于理智,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陛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惶与抗拒。
“草民不敢!”
晏北玄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那个缩在墙角,浑身发抖的人,眼神一点,一点地,彻底沉了下去。
“不敢?”
他轻声反问,语气里却翻涌着危险。
“还是……你在怕朕?”
“草民不敢!”戚清辞慌乱地摇头,语无伦次,“草民出身低微,不敢在陛
“出身低微……”
晏北玄咀嚼着这四个字,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薄凉讥讽的笑。
“戚家的远房亲戚,何时也算出身低微了?”
“草民……”
“够了。”晏北玄猛地踏前一步,一把攥住戚清辞细瘦的手腕,不顾对方的挣扎,用力将人从墙边拽到了自己身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呼吸可闻。
属于晏北玄的、清冽的龙涎香气味混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霸道地涌入戚清辞的鼻腔,让他头晕目眩,四肢百骸都泛起战栗。
戚清辞狠狠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冷静,他要相信系统的易容丸的效果,晏北玄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朕问你。”
晏北玄俯下身,黑沉的眼眸死死锁住他惊恐闪躲的眼睛,拇指下意识地在他腕骨内侧那处脆弱的脉搏上摩挲着,感受着那快得几乎要跳出的心跳。他一字一顿地问:
“你,到——”
“陛下!”
一声暴喝,骤然从院中传来。
戚清越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眼神死死盯着晏北玄攥着戚清辞的手。
“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晏北玄攥着戚清辞手腕的力道,微微一松。
他缓缓转头,看向来人,目光冷如寒冰。
“戚将军,这位,是你家的客人?”
“是。”戚清越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视线,声音沉稳,“他是臣的远房堂弟,戚安之,从济州而来,还望陛下看在臣的薄面上,莫要惊吓了他。”
“远房堂弟……”
晏北玄的视线,在戚清越和戚清辞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又落回到戚清辞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
“戚将军,你这位堂弟,倒是生了一双……让朕,很是在意的眼睛。”
戚清越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了。
没想到只是短短见上一面。
晏北玄,竟然已经起了疑心。
“陛下……”
他刚要开口阻止,晏北玄却忽然松开了手。
“罢了。”
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萧索。他最后深深地、饱含深意地看了戚清辞一眼,那眼神复杂到让戚清辞看不懂,有探究,有怀疑,还有一闪而过的痛苦。
“朕乏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改日,朕再来探望伯母。”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那明黄色的身影带着看不透的悲伤,彻底消失在府门外。
直到确认他真的走了,戚清辞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顺着墙壁滑坐下去。
他撑着冰冷的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跳动,几乎要呕出来。
手心,腕骨,全是冷汗。被晏北玄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滚烫。
“清辞……”戚清越快步上前,半跪下来,压低了声音,“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他看到了戚清辞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眼神一暗。
“……没事。”
戚清辞摇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可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所有的伪装都会被彻底撕碎。
“越哥哥!”沐念赐从屋里跌撞着跑出来,眼眶通红,“他……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好说。”戚清越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但他,必然是起疑了。清辞,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怎么办?我们今晚就走,连夜出城!”
“来不及了。”戚清越直接否定沐念赐的提议,“他既然起了疑,此刻戚府外,必定已布满眼线。我们现在任何异动,都只会坐实他的猜测。”
“那……”
“静观其变。”戚清越看了一眼虚脱的戚清辞,声音沉冷如铁,“看看他,下一步究竟想做什么。”
戚清辞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靠着墙,闭着眼,脑子里乱成一团。
晏北玄……
那个人,真的老了一些。鬓角的白发,眼底深藏的倦意,还有那双曾经锋利如刃的眼睛,如今也染上了一抹说不清的黯淡。
可他依旧是那个让他恐惧到骨髓里的人。
依旧是那个,他拼了这条命,也想要逃离的旋涡。
“哥哥……”
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戚小宝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担忧。
“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你为什么发抖?”他小声问,“那个叔叔……是坏人吗?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好温柔啊……”
戚清辞缓缓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看向这张在某些地方和晏北玄的三分相似,却继承了他眼睛的小脸。
下一秒,他伸出手,一把将这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抱进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哥哥没事。”
他将自己的头埋在儿子的颈窝里。
“只是……有点累了。”
“那你快休息一下。”戚小宝感觉到自己爹抱得好紧,有点喘不过气,但还是乖巧地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蹭了蹭,“等哥哥休息好了,我们再去吃桂花糕!”
让在戚清辞的脸颊边亲了一口。
戚清辞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只是更用力地抱着怀里这唯一的温暖,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在绝望地盘旋。
应该早点走的。
不,就应该不会来的。
他们,还能在这里,再待多久?
而这一次,又能顺利瞒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