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觉得他好像住在我的脑子里,我什么都瞒不过他,好可怕。”
原来,那不是错觉。
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真如鬼魅一般,长久地监视着他弟弟的脑海里,欣赏着他所有的恐惧、愤怒和无助!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却选择用这样的手法来捉弄辞儿。
一股混杂着无尽的心疼与杀意,从戚清越的心底腾的升起。
那不再是臣子的敬畏。
而是一个兄长,因手足被肆意玩弄、羞辱,所燃起的滔天怒火。
宽大的袖袍下,他的手,已然攥紧成拳,骨节根根发白,指甲深陷入掌心。
“陛下。”
戚清越缓缓站起身。这一站,便舍弃了君臣之礼。
他没有再自称“臣”,声音绷紧,冷得像北境的风雪。
“您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该明白,从一开始,欺君的便不是我戚家,而是您在明知故犯!”
晏北玄选择了摊牌,将自己能听见旁人的心声一事说出来,戚清越也没什么好周旋的必要了,他也摊牌了。
“您明知他是我的孪生弟弟戚清辞,明知他体弱胆小,与军中战神无半点干系,为何要派他去危险的边界,去对付饿狼一样的狼牙部?是想让那他主动去送死吗?”
“既然这样做了,又为何还要将他困于身边,对他……对他行此轻薄之举?!”
质问掷地有声,眼神如出鞘的利剑,直指龙椅上的天子。
这一下,轮到晏北玄怔住了。
他以为,揭露这个秘密,会换来对方的恐惧、求饶与臣服。
他没想到,这个真正的戚清越,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以兄长的身份,倒过来质问他这个天子的行为。
“轻薄?”
晏北玄咀嚼着这个词,像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戚清越,你好大的胆子,是在教朕做事?”
“我没有教陛下做事,”戚清越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我只想知道,陛下将我戚家的子嗣,我的亲弟弟,当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是排解寂寞的玩物,还是……可以随意欺辱的禁脔?!”
“放肆!”
“朕的事,不是你一个臣子能够议论的!”
晏北玄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坚硬的金丝楠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伤疤。茶杯倾倒,滚烫的茶水蜿蜒而下,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霍然起身,眼中是山雨欲来的狂暴。
御书房内的气压,骤然降至让人无法呼吸的境地。
然而,戚清越依旧站在那里,脊梁挺得笔直,如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直视着暴怒的晏北玄。
他知道,从他踏入这座宫殿起,便再无退路,身后就是他的弟弟,他退无可退。
晏北玄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挑衅了权威的困兽。
他发现,自己竟起欣赏眼前这个男人的胆魄。
真是兄弟,骨子里都带着一股不驯的野性。
不愧是真正的大晏战神。
可这份欣赏,远不足以平息他丢失心爱之物的暴怒。
漫长的僵持后。
晏北玄眼中的滔天怒火,竟缓缓褪去,沉淀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冷静的疯狂。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极轻。
“你说的对。”
晏北玄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朕,从来就不是将他错认成你。”
“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你是你,他是他。”
他一步步,重新走下御阶,走到因他这句话而陷入巨大震动的戚清越面前。
“朕要的,从始至终,就不是什么北境战神。”
战神?忠臣?那种东西,他晏北玄的麾下从来不缺。
他缺的,是那个独一无二的,能让他烦躁,让他失控,却又让他愉悦到骨子里的灵魂。
他欺近戚清越,高大的身影带来十足的压迫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顿,吐露出自己最深层的欲望,声如恶鬼低语:
“朕要的,是你那个会哭,会怕,会一边在心里把朕骂得狗血淋头,一边又被朕吓得瑟瑟发抖的弟弟。”
他欣赏着戚清越骤然铁青,嘴角的弧度愈发残忍。
“他比你这个木头桩子,有意思多了。”
“现在,”晏北玄的目光越过戚清越的肩膀,仿佛已经穿透宫墙,看见了那个躲在将军府里,或许正惴惴不安的小家伙,“朕给你一个时辰。”
他抬起手,没有去碰戚清越的脸,而是用带着极致羞辱与轻蔑的力道,慢条斯理地,为他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去。”
“把他给朕换回来。”
“否则,朕不介意亲自去戚府‘请’人。”
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胁。
“到时候,是八抬大轿抬进来,还是五花大绑绑进来,可就……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