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杯盘狼藉,那些被陆风铺开的罪证,像是一张张丑陋的符咒,依旧散落在那里。空气里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混合着食物渐渐冷却的香气,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
薄奶奶被林嫂扶着,已经先行上楼休息了。老太太的背影佝偻,脚步也有些虚浮,显然今晚这场闹剧,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
佣人们低着头,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残局,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薄靳寒没有动,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宽厚的掌心依旧覆盖着苏晚的手背。他的体温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像一个恒定的热源,驱散了她指尖的凉意。
苏晚的视线从他碟子里那块纹理分明的鱼肉上,缓缓移回到他的脸上。
餐厅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投下明亮却不刺眼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可苏晚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肩膀线条,在那些人被拖出去之后,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那是一种持续了很久的,刻在骨子里的戒备和疲惫。
苏晚收回了自己放在他碟子上的公筷,然后,她站了起来。
薄靳寒的目光跟着她动了动,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
她没有说话,只是绕过桌角,走到他身边,然后很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有些薄茧,是常年握笔和掌控一切留下的痕迹。
她的手很小,很软,被他包裹在掌心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薄靳寒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站直了身体,便在她面前投下一片完整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牵着手,穿过空旷的餐厅,走过长长的回廊,上了二楼。
回到卧室,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温暖的光线将整个空间都渲染得格外静谧安宁。
苏晚松开他的手,走到衣帽间,想去拿睡衣。
刚走了两步,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薄靳寒从背后抱住了她,双臂收紧,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脸颊贴着她的颈侧,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他身上的羊绒衫质地柔软,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又干净的木质香气,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没有情欲,没有索取,只有一种近乎脆弱的依赖感。他抱得很紧,仿佛一个在风浪里航行了太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想要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交付出去。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他抱着。
过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听到他贴着她耳边,发出一声极低极沉的喟叹。
“每次回来,都要处理这些糟心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后的沙哑,透着浓浓的倦意。
“幸好有你。”
最后四个字,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了苏晚的心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无所不能的薄氏总裁,也不是那个在薄家说一不二,掌控一切的掌权人。他只是一个会感到疲惫,会因为亲人的背叛而感到糟心的普通人。
苏晚的心,没来由地软成了一片。
她抬起手,轻轻覆在他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温柔地拍了拍。
“我在。”
她的声音也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薄靳寒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更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全部吸入肺腑。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