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大片大片的碎石就夹杂着泥土,暴雨一样砸了下来。
薄靳寒反应快到极致,他在空中猛地一个翻身,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将苏晚完全护在了身下。
石块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背上、头盔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以及那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怎么样?”她急切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沉稳。
可苏晚知道,不可能没事。那么大的石块,就算有头盔和作战服,冲击力也绝对不小。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硝烟与冷香的气息。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
下降仍在继续。
越往下,空气就越是冰冷、稀薄。那股属于植物的甜香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金属摩擦后产生的、带着电离味道的腥气。
苏晚手指上的戒指,已经烫到让她感觉不到那根手指的存在,所有的感知都汇聚成了那一个滚烫的点。
不知道下降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一个小时。
终于,脚尖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
薄靳寒解开锁扣,稳稳地站定,然后才将苏晚放了下来。他取下头盔,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额角有一道被碎石划破的口子,渗出的血珠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滑落,平添了几分悍勇的野性。
苏晚立刻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
他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别动。”
队员们陆续下降到谷底,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无法言语。
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地下溶洞中。与其说是溶洞,不如说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穹顶,只有他们头灯的光柱在其中徒劳地扫射。
而溶洞的中央,就是这片区域所有诡异现象的源头。
一个泉眼。
一个直径约有十米的圆形泉眼,正在不知疲倦地向外涌动着。但涌出的不是水,而是光。
两种截然不同的光。
翠绿色的光,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生命活力,光芒所及之处,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柔软的苔藓,甚至有几株奇异的植物在翠绿色的光芒中快速生长、开花、结果。
而另一种,是死气沉沉的灰败色光芒。那光芒所触及的区域,地面是龟裂的灰白色岩石,寸草不生。一具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巨大骸骨倒在旁边,一半的骨骼在绿光中长出了青苔,另一半在灰光中则呈现出一种即将风化成灰的质感。
两种光芒从泉眼中心交替喷薄,如同心脏的搏动。一次翠绿,一次灰败。每一次搏动,整个空间里的能量都会发生一次剧烈的潮汐。
“生命核心的显化点……”苏晚喃喃自语。
这就是老萨满说的“阿尼玛”的呼吸。呼出生命,吸进死亡。
在泉眼不远处,他们看到了基金会的车。三辆重型越野车撞在一起,车身扭曲变形,上面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另两辆则停在灰败光芒的区域,车体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仿佛在这里停放了数百年。
最诡异的是泉眼的正前方。
那里的空间似乎是扭曲的。
一只飞鸟误入其中,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它,在一秒钟内,从一只活鸟变成了一具风干的标本,然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而在它旁边,一截枯死的树枝,却在绿光扫过时,颤巍巍地抽出了一片嫩芽。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老大,不能再靠近了。”一名队员看着自己手腕上战术手表疯狂闪烁然后黑屏的屏幕,声音干涩,“能量场……会把我们撕碎的。”
薄靳寒没有说话,他那双黑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不断吞吐着光芒的泉眼。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晚的心跳得很快。她的戒指给她的指引,终点就是那个泉眼。
但理智告诉她,那是一个绝对的禁区。无论是谁,踏入那个时间与空间都已错乱的区域,下场都只会和那只飞鸟一样。
她拉了拉薄靳寒的衣角。
男人低下头,目光从泉眼转移到她脸上。在翠绿与灰败交替的光芒映照下,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基金会的人,可能已经……”苏晚没有说下去。
答案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阿木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少年,突然指着泉眼的方向,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看!那里……那里有个人!”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那个光怪陆离、时间错乱的泉眼边缘,就在那具一半长满青苔、一半即将风化的巨兽骸骨之下,真的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和基金会人员相似的作战服,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周围狂暴能量和错乱时间的影响。
在下一次翠绿色的光芒喷薄而出,照亮整个洞窟的瞬间,那个人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