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也太危险了!”老陈和王栓子都着急了。
“无妨,他们好若有恶意,刚才完全便可以强攻。现在他们既然表达了善意,便是一线机会。在这谷内,如若能得原住民之助,我们生存的几率会大很多。”
箫景轩冷静地分析道,“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不再犹豫,对那个首领点了点头,示意他带路。
在几十名原住民的“护送”之下,箫景轩深入了密林,来到了一个位于巨大的瀑布后方、极其隐蔽的洞穴村落。
村落的规模不算小,男女老少皆有,他们住在天然或者是人工开凿的洞穴里面,使用着简陋的陶器和骨器。
他们看到首领带着一个陌生的“外人”回来,都好奇地围拢了过来。
首领——嚯嘎,将箫景轩带到村落中央的空地上,那里点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
他指着火堆旁边,一个用各种兽骨和奇异的矿石装饰的石座,示意箫景轩坐下来,然后让人端来了一些烤熟的、不知名兽肉,和用某一种不知其名的,巨大叶子盛放的清水。
通过艰难的手势交流,和偶尔蹦出的、嚯嘎努力模仿的官话词汇,箫景轩大致明白了。
那一条独角巨蟒,是这一片区域的霸主,经常袭击他们的村落,还时不时地叼走牲畜甚至族人。
他们称之为“摩罗”,意思是为“地狱之蛇”。
箫景轩却杀死了“摩罗”,等于为他们除了一大祸害。
嚯嘎啪啪地拍着胸脯,又指指箫景轩,再指指整个村落,意思是,你,朋友,我们,朋友。
箫景轩的心中一定,他知道自己赌对头了。
他趁机拿出随身携带的、老陈配置的普通金疮药,示意要给一个手臂有伤的原住民治疗。
嚯嘎好奇地在旁边看着。
当药粉撒下,伤口的流血明显地减缓,那个原住民脸上的痛苦神色也减轻了不少之时,嚯嘎和周围的原住民,再一次发出了惊叹之声。
他们看向箫景轩的目光,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热切。
箫景轩知道,他找到了在这野人谷内立足,甚至可能借助这一些原住民力量的关键——
武力带来的尊重,以及医药带来的需求。
他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又指了指嚯嘎,做了一个交换的手势。
他可以用药物和治疗技术,交换食物、安全的居所,以及……
关于“地母灵根”或者是其他谷内奇物的信息。
嚯嘎似乎理解了他意思,他沉思了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又用力地拍了拍箫景轩的肩膀,露出了一个堪称“豪迈”的笑容。
一个基于生存和互利的不寻常盟约,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野人谷中,初步地达成了。
(场景二:天门关外,无名山谷)
就在豆豆在天门关内,承受炼狱一般的煎熬,箫景轩在野人谷之中挣扎求生之际,离关外以北约有百余里地,一处人迹罕至、终年云雾缭绕的山谷深处,却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溪流潺潺,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几间简陋却洁净的竹庐,依山傍水而建。
一身素白长袍的墨尘,正坐在溪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之上垂钓,神态闲适,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侧颜,依旧完美俊俏得不似凡人,气质空灵出尘,与这山谷的美妙意境,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然而,如若仔细地观察,便会发现,他握着钓竿的手指,在听到远处天际,传来的一声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鹰隼啼鸣之时,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道:“主上。”
墨尘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水面的浮漂之上,声音平淡无波:
“说。”
“天门关的消息。‘安国夫人’赛豆豆月前意外地流产,身体受损不小。三日之前,其妹赛苗苗,年仅九岁,遭歹人设计,被……玷污,身心受到重创。”来人简单明了。
“有点可卑,可恶!”墨尘闻言,忍不住地憋出来一声低吼。
“疑是曹正淳麾下‘净街虎’所为,意在彻底击垮赛豆豆的身心。目前,赛豆豆的确也是闭门不出,但是其院内时有异动,疑似在配制什么特殊的药物。北境的军心,因为此事颇有浮动,赵天德的压力巨大。”
灰色的身影语速平稳,但是汇报的内容,却足以在外界掀起滔天的巨浪。
听到后半段的此时此刻,墨尘握着钓竿的手,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毫变化,仿佛听到的,只是邻家猫狗走失的消息。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灰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北境镇抚司方面。箫景轩奉命探查黑风部,遭遇伏击之后,已经是长时间的下落不明,据最新情报显示,其残部可极可能遁入了……那个野人谷。”
听到“野人谷”三个字,墨尘那如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但是转瞬即逝。
“野人谷……”他轻声地又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倒是选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灰衣人等待了片刻,见墨尘再无什么指示,便低声地请示道:
“主上,我们是否……要做一些什么?赛豆豆姐妹处境堪忧,此时此刻,或可施以援手,将其纳入麾下。箫景轩如若真的能够活着走出野人谷,或许也能够成为一枚很有用的棋子。”
墨尘终于缓缓地提起钓竿,鱼线上却空空如也。
他并不在意,将钓竿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负手望向云雾缭绕的谷口方向。
那里,隐约可见天门关巍峨的轮廓。
“援手?棋子?”墨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
“北境的苦难,朝廷的倾轧,个人的悲欢……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之中,微不足道的浪花。我等所求,又岂是这一些凡俗权谋,所能企及的?”
他顿了顿,语气缥缈:“不过,风暴将至,浊浪滔天,或许……正是浑水摸鱼之时。”
他转过身去,看向那个灰衣人,眼神深邃如星海:
“先继续观察。赛豆豆……她如若连眼前这一难关都跨不过去,也就不值得我等再行关注了。至于箫景轩……野人谷,可不是那么好闯荡的。等他真的能够带着‘钥匙’出来之时,咱们再说吧。”
“钥匙?”灰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墨尘却没有丝毫的解释的意思,他挥了挥手说道:
“你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记住,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区区一个曹正淳,或者是这北境的一隅之地。”
“是,属下明白!”灰衣人不敢再多问一个词,身形一晃,再一次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
山谷中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溪水潺潺,以及和风吹过竹叶的沙沙之声。
墨尘独自站在小溪边,望着水中自己那完美无瑕、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倒影,久久地未动一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悬挂的一枚非金非玉、雕刻着复杂星纹的古老令牌。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其复杂的情绪。
在那情绪深处,似乎隐藏着与这一片土地,有着千丝万缕、却又无人知晓的关联。
“北境……星火……钥匙……”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无人得闻。
他依旧是那个与世无争、高风亮节、心系北境(或许)的神秘人物。
但他的“争”,他的“节”,他所“系”的北境,似乎与常人理解的,截然不同。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他平静的目光注视之下,悄然地酝酿着。
而挣扎在各自命运旋涡之中的箫景轩与赛豆豆,是否会成为他的棋盘上的棋子,亦或是……掀翻棋盘的变数?
一切,都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