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景轩毫不犹豫,转身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不是向坡下跑,而是向着坡顶的另一侧,更茂密的一片乱石枯林冲了过去!
那里地势更复杂,或许有一线生机!
“这小子想逃跑?” 崔公公怪叫一声,率先追了过去。
苏芷柔脸色一沉道:“废物!追!绝不能让他跑了!放箭!”
更多的弩箭射了过来,但是箫景轩的身形,在乱石间忽左忽右,弩箭大多落空,钉在石头上迸出火星星。
然而,带着一个孩子,他的速度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崔公公的身法又极快,几个起落,便已经追近,阴寒的掌风,再一次袭向箫景轩的后心!
箫景轩感到背后恶风不善,猛地将苗苗往身前的一块巨石后面一塞,厉声道:
“苗苗躲好!别出来!” 随即拧身拔剑,格挡崔公公的毒掌。
“铛!”
剑掌相交,竟然发出金铁之声!
箫景轩只觉得一股巨力,夹杂着透骨的阴寒,顺着剑身传来,长剑几乎脱手,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涌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
但他也借力向后飘退,再一次拉远了一点点距离。
“爹爹!” 苗苗从石头后面探出小脑袋,哭喊着。
“进去!” 箫景轩见到苗苗如此,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之声响了起来。
紧追不舍的崔公公的身形猛地一滞,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截染血的刀尖,从他的前胸透出来了!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黑影无声无息,,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部分,出手却狠辣果决至极。
“你……” 崔公公艰难地想回头去看看,到底是谁。
那黑影的手腕一拧,长刀绞碎内脏,随即猛地抽了出来。
崔公公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凝固着惊愕与不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正欲扑上来的苏芷柔和那一些黑衣护卫。
黑影斩杀崔公公后,毫不停留,直接扑向最近的两名黑衣护卫。
刀光如匹练一般闪过,那两名护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喉间喷血,倒地身亡。
动作干净利落,狠辣精准,完全是战场搏杀的风格!
“玄狼卫!” 林风失声惊呼道,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苏芷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不可能!他们应该被引开了!”
黑影并未理会他们,而是迅速地靠近箫景轩,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箫先生,跟我走!我是影七的人!”
箫景轩的心中一震!影七?他果然还有后手!
但是?此刻形势危急,不容他细思。这黑衣人武功极高,出手相助也的确是事实。
“苗苗!” 箫景轩一把抱起吓呆的孩子。
“这一边!” 黑衣人短促地说道,手中长刀一挥,逼退一名试图靠近的护卫,率先向乱石林深处掠过去。
箫景轩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拦住他们!放箭!快快放箭!” 苏芷柔气急败坏地尖叫道。
弩箭再一次攒射,但是黑衣人身法诡异,总能巧妙地利用地形,避开大多数的箭矢,还不时挥刀格挡。
箫景轩紧跟着他的步伐,也感到压力骤减。
然而,乱石林的范围并不大,很快他们就冲到了边缘,前面是一处陡峭的断坡,坡下传来湍急的水声——
是一条冰冷的河流。
后面有追兵,前面是断崖激流。
“跳下去!” 黑衣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河下有暗流,可通往下游!这是唯一生路!”
说罢,他率先纵身跳跃而下!
箫景轩回头看了一眼,那后面正疯狂追来的苏芷柔等人,火光下她的面容几乎扭曲了,可怕得很。
他不再犹豫,将苗苗紧紧地裹在怀里,用披风遮住,一咬牙,也跟着跳下了陡坡!
冰冷刺骨的河水,一瞬间将他淹没,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晕厥。
他死死地抱着苗苗,奋力挣扎出水面,湍急的水流,立刻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
他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那个黑影也在水中起起伏伏,似乎在指引着方向。
耳边还能听到坡顶上,苏芷柔愤怒的吼叫声:“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特别是那一本账簿!”
冰冷的河水无情地带走体温,伤口遇水更是疼痛钻心。
箫景轩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努力保持着清醒,顺着水流向下漂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力竭沉没之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旋涡,那黑影向他打了一个手势,随即被旋涡卷了进去。
箫景轩一咬牙,也护着苗苗,被卷入旋涡。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感到身体被冲入一条水下的暗道,又经过一段艰难的潜行,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里似乎是一个隐蔽的河滩,位于一处山崖之下,外面很难发现。
那个黑衣人已经站在岸边了,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扯下了面巾,露出一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颊,左边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锐利如狼。
箫景轩抱着几乎冻僵、不停打着哆嗦的苗苗,艰难地爬上岸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黑衣人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苗苗的情况,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递给箫景轩:“给她喝一点,暖暖身子,他是淡酒。”
箫景轩则警惕地看着他,没有接。
黑衣人似乎理解他的顾虑,自己先喝了一口,才再一次递了过来:
“我叫灰隼,是影七大人的属下。大人料定烟雨楼不可信,林风必有诡计,十里坡必是陷阱,故命我暗中尾随,相机接应。可惜对方人手众多,崔老鬼更是难缠,未能更早地出手,让先生受惊了。”
他的语气平静直接,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
箫景轩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过皮囊,小心地给苗苗喂了一小口。
辛辣的液体下肚,苗苗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依偎在箫景轩怀里,怯生生地看着灰隼。
“多谢……相救。” 箫景轩声音沙哑,“影七大人他……”
“大人为了引开暗桩以及按察使司的耳目,故意暴露行踪,此刻应当已经在安全之处了。”
灰隼言简意赅,“此地不宜久留。苏芷柔的人应该很快会沿河搜索下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去哪里?” 箫景轩问道,此刻他确实已无去处。
灰隼的目光扫过箫景轩紧紧地护着的胸前:“先生身上之物,关乎重大。大人交代过,若救得先生,便带先生去一个地方。那里或许有人,能真正地助先生将东西送至天听。”
“什么地方?谁?” 箫景轩追问道。
灰隼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聆风阁’。至于见谁……到了先生便知道了。此地主人,与史王妃一系素有旧怨,且忠于皇室,或可信赖。但此事绝密,沿途必须万分小心。”
聆风阁?箫景轩从来都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是影七和灰隼此次救了他和苗苗的性命,暂时似乎没有恶意。
而且,他确实需要一个新的、可靠的助力。
账簿在他的手中,如同一块烫手的山芋,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将其送至京城,更别说是面呈皇帝。
他看了一眼怀中惊魂未定的苗苗,又想到生死未卜的妻子豆豆,心中一阵刺痛。
他必须走下去,为了豆豆,为了苗苗,也为了揭开史王妃的罪证。
“好。” 箫景轩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我跟你去。”
灰隼点点头:“先生能信我便好。我们需要换一条路走,避开官道。请跟我来。”
他率先走向河滩另一侧的岩壁,那里看似毫无通路,但是他在几块岩石后摸索了一下,竟然推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里面似乎是一条古老的秘径。
“这一条小路鲜为人知,可绕过十里坡,直达官道另一侧的山区。我们在那里有接应的马匹。” 灰隼解释道。
箫景轩不再多言,抱着苗苗,弯腰钻进了缝隙。
灰隼紧随其后,并将入口重新掩盖好。
黑暗的秘境中,只有三人细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前途未卜,危机四伏,但是至少,暂时又从鬼门关逃出了一步。
账薄依旧贴身藏着,冰冷而沉重。
箫景轩知道,通往京城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陷阱。
而这一场围绕账薄的争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