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狂喜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
当天傍晚,一个浑身是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汉子,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杏花村,一头栽倒在咸水井旁。
他是邻村王家庄唯一的幸存者。
“都……都死了……吃……吃光了……”汉子眼神涣散,语无伦次,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粮食……早没了……树皮……草根……观音土……都吃光了……他们……他们开始吃……吃人……先是饿死的……后来……后来是……是活人!……孩子……女人……都……都……”他猛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全是黄绿色的酸水和草根渣滓。
“王家庄……成了……鬼村了……我是……是趴在死人堆里……装死……才……才逃出来的……”汉子说完,彻底昏死过去。
“人相食”三个字,如同最寒冷的冰锥,一瞬间刺穿了杏花村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狂喜凝固在村民脸上,化为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王家庄的惨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守住井!守住田!”张莽厉声下令,民鞘军士兵的刀枪握得更紧,警惕地扫视着村外黑暗的荒野,仿佛那里随时会扑出择人而噬的饿鬼。
恐惧还在蔓延。
赛豆豆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咸水井和井边的“产业”,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孤岛,也成了最危险的靶子。
恐怕不止一万只眼睛,在盯着它们。
深夜。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声呜咽。
赛豆豆独自守在井边临时搭建的、存放虫干和少量粮食的简陋窝棚里。
油灯如豆,映着她疲惫而专注的脸。
她正对着系统光幕,盘点今天的“收获”。虫干、碱蓬叶、分到的粟米……一点点转化为数字,艰难地抵消着欠下的负值。
“累计填补:-1995.2”
快了!再坚持几天,负值就能跌破-1990!系统功能的冻结或许就能松动一点!
她看着光幕上跳动的数字,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
她拿起旁边记录的小本子,想核对一下白天的虫干入库量。
就在这时!
窝棚角落的阴影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双眼睛!
一双充满了怨毒、贪婪和一种非人冰冷气息的眼睛!
紧接着,一道由粘稠墨绿色雾气凝聚成的、如同鬼爪般的影子,闪电一般抓向窝棚角落里,堆积的几袋虫干,和一小袋珍贵的粟米!
是史王妃!而且她亲自来的!
她果然没放弃!她觊觎这口能克制变异植物、又能滋养特殊虫类的咸水井!更要夺走这凝聚着杏花村最后希望的物资!
“滚开!”赛豆豆汗毛倒竖,想也没想,抄起手边一根顶门的粗木棍,狠狠砸向那一道鬼爪!
木棍穿过雾气,如同砸中空气!墨绿鬼爪毫不停滞,瞬间抓住了那几个袋子!
“我的粮!”赛豆豆目眦欲裂!这些是填坑的希望!是村民的命!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抓住那几个袋子,用尽全身力气往回拽!
意念更是疯狂地沟通系统:“收!收进空间!快!”
“警告!微型空间处于冻结惩罚状态!强行存取需消耗巨额精神力(透支生命)并承担未知风险!是否强制开启?”
“开启!给我开!”赛豆豆在意识中咆哮!她绝不能让史妃得逞!
嗡!
一股撕裂灵魂一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赛豆豆!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个被冻结的微型空间入口,在透支生命力的狂暴驱动下,竟被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
就在那几个粮袋,即将被鬼爪拽入虚空、赛豆豆也即将被吸力拖过去的刹那——
异变陡生!
被强行撬开的微型空间入口,并未如预期一般只吞噬粮袋!
它仿佛一个被惊醒的、饥饿到极致的饕餮巨兽!猩红的光芒,猛地从赛豆豆眉心爆发!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贪婪的恐怖吸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窝棚!目标,不仅仅是史妃鬼爪,抓住的那几个袋子!
嗤啦!嗤啦!嗤啦!
堆积在角落的所有虫干袋子、那一袋珍贵的粟米、甚至旁边记录用的小本子和炭条、赛豆豆身上,装着几粒玉米种子的油布包……
所有所有,蕴含“资源”属性的物品,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史王妃那一道墨绿雾气凝聚的鬼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她预料的恐怖吸力,狠狠撕扯!
看那阵式,估计她不赶快撒手,她也会被吞噬一般!
只看她那爪间的雾气剧烈翻滚,发出无声的尖啸,一瞬间黯淡了大半,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缩回了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窝棚里,瞬间空空荡荡!
只剩下瘫倒在地、七窍流血、意识几乎溃散的赛豆豆,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粮食和虫干的气味。
“强制开启微型空间!吞噬标准资源载体:咸甲虫干(15斤),粟米(3斤),碱蓬叶(2斤),记录册(蕴含信息载体能量),玉米种子(5粒)……”
“累计转化:+25.3单位!”
“当前救助值:-1969.9!”
“警告!宿主精神力严重透支!生命力损耗过度!经脉损伤加剧!”
“警告!微型空间因强制开启及吞噬过量,陷入狂暴紊乱状态!空间内资源被未知力量污染、分解、湮灭!无法提取!吞噬功能暂时锁定!”
我的个天!
系统冰冷而残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赛豆豆一片混沌的意识中炸响!
粮……没了!虫干……没了!种子……没了!连记录的小本子……都没了!
她用透支生命换来的,是救助值数字,一次大幅度的跳升,却也是杏花村刚刚凝聚的,最后一点救命物资的,彻底消失!
空间里的东西,还被污染分解了,拿不回来了!
“噗!”赛豆豆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她仿佛听到了窝棚外,闻讯赶来的村民发出的、那足以撕裂夜空的绝望哭嚎。
更大的饥荒,如同最黑的墨汁,一瞬间淹没了刚刚透出一丝光亮的杏花村。
咸水井依旧流淌着苦涩的水,沟渠里的咸甲虫,还在无知无觉地蠕动,但维系人心的那一根弦,随着粮仓的彻底消失,砰然断裂了。
村外的黑暗里,王家庄方向传来的,不再是风声,而是隐隐约约的、如同野兽般的嚎叫,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