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故道的深井挖掘，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成了杏花村绝望背景里唯一的异响。
可这声音，落在饥肠辘辘的村民耳中，却如同最恶毒的嘲讽。远水，解不了近在咫尺的渴，更填不满那火烧火燎的空腹。
赛豆豆靠在茅屋冰冷的土墙上，身体里的寒意，比前几天更重了。她看着意识深处，那一片猩红刺目的系统光幕：
“救助值：-2000！”
“警告：系统资源严重透支！长期负值将导致核心模块崩溃！”
“惩罚状态生效：”
“1. 微型空间（1立方米）——强制冻结！无法存取！”
“2. 基础物质扫描（半径10米）——精度下降90%！范围缩减至1米！”
“3. 微量能量转化（效率2%）——效率归零！功能锁定！”
“4. 救财商城——冻结！无法兑换任何物资！”
“强制任务：积累基础生存资源（粮食/盐/水），填补负值窟窿！进度：0/2000单位（基础单位：斤/升）”
-2000！冻结！锁定！惩罚！
赛豆豆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为了救箫景轩，为了那渺茫的种田希望，私拆了沈砚的火漆密信，还用它做了交易。
系统用最冷酷的方式宣告：这是不可饶恕的失信！它不再提供任何救助，反而成了压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锁！不仅兑换不出粮食、盐、水，她还要像一个苦力一样，去积累这些最基础的生存物资，来填这个巨大的负数窟窿！
否则，连这最后一丝联系，都可能彻底断绝！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
那几十粒赵瘸子托付的、饱满的玉米种子还在，用油布包着，贴着她的心口，是唯一的温暖和希望。
可没有水，没有能量转化，它们就是一堆死物！
还有那株蔫头耷脑、仅存一片卷曲小叶的灰灰菜苗，在破瓦片围成的小小苗圃里，也正在走向死亡。
“姐姐……饿……”苗苗蜷缩在草堆旁，声音细若蚊蚋，小肚子瘪瘪的，眼睛因为饥饿，而显得格外大，里面盛满了茫然和痛苦。
草堆上，箫景轩的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完整的红绳，压制住了心口的致命伤，驱散了污染，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灰败。
此刻，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带着重伤初醒的迷茫，随即迅速聚焦，看清了眼前破败的茅屋、赛豆豆那鬓角刺眼的白霜、苗苗枯瘦的小脸，以及赛豆豆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
“豆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发生……什么了？你的头发…怎么白…”
赛豆豆猛地回过神，对上箫景轩关切的目光，心中百味杂陈。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言简意赅地，将北邙山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帝师的出现、史王妃的败退、萧府的结局、沈砚和张莽被带走，以及……她私拆密信交易挖井，导致系统惩罚，陷入-2000救助值的绝境。
她略过了兑换十年阳寿的细节，只说自己损耗过大。
箫景轩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当听到系统惩罚和-2000的恐怖数字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密信……饿殍策……”他低声重复，带着刻骨的寒意，“果然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赛豆豆连忙按住他：“别动！你的伤……”
“死不了。”箫景轩喘息着，靠在草堆上，目光却异常冷静，“-2000……填平它需要实物，粮食、盐、水……可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
他看向赛豆豆，“种子呢？”
赛豆豆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油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几十粒饱满的玉米粒。
又指了指墙角苗圃里，那一株仅存一丝绿意的灰灰菜苗。
箫景轩看着玉米种子，又看看那株蔫蔫的菜苗，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被洗劫一空的茅屋，落在墙角几块被丢弃的、颜色灰白、带着泥土的块状物上——那是之前有村民绝望时挖来的观音土。
“系统……完全不能用了？”他问。
“空间冻结，扫描只剩一米范围，能量转化归零，商城冻结。”
赛豆豆的声音带着苦涩，“它现在只认实打实的粮食、盐和水，把它们塞进它那个看不见的‘仓库’，才能一点一点抵消负值。”
“实物……塞进仓库……”箫景轩喃喃自语，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急速思考着什么。
片刻，他看向赛豆豆，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豆豆，你说过，那系统……本质是‘文明火种’，以情感能量为薪柴，对吧？”
赛豆豆一愣，点了点头：“是，兑换救助值就是献祭情感记忆。”
“那么，它需要的‘实物’资源，是否也并非我们理解普普通粮食？”箫景轩的声音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冷静：
“-2000的惩罚，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能量平衡？它需要你提供‘基础能量载体’，来弥补它因你失信而损失的……某种‘规则之力’？”
赛豆豆被问住了。
系统的真相是“丰饶女神”火种程序，以情感为燃料。
惩罚需要实物填补……这实物，真的只是物质本身吗？还是承载着……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种子！”箫景轩的目光，猛地钉在那一包玉米种子上，语气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急促：
“豆豆！试试把种子……塞进系统！不是兑换！是直接……当作‘资源’塞给它！看看它认不认！”
赛豆豆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想法……太疯狂！太离奇！种子是希望，是未来的粮食，怎么能当“资源”填进去？
万一被吞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看着箫景轩灼灼的目光，感受着体内那-2000带来的沉重枷锁，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再看看饿得奄奄一息的苗苗……她还有选择吗？
赌！
赛豆豆深吸一口气，拿起一粒饱满的玉米种子。
她集中精神，尝试沟通那个被冻结的、猩红的系统光幕。
没有空间入口，没有转化通道，只有那冰冷的-2000，和强制任务的提示。
她用意念锁定那一颗种子，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地“塞”向那猩红的负值数字！
“警告！检测到非标准能量载体（初级生命种子）尝试注入！”
“分析中……”
“载体蕴含微弱生命能量及生长潜能……”
“评估：可转化为基础资源单位！”
“转化率：1粒玉米种子=0.1单位基础资源！是否转化？”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惊雷在赛豆豆的脑海里炸响！
真的可以！一粒种子，相当于0.1斤粮食！
巨大的狂喜一瞬间冲垮了犹豫！赛豆豆毫不犹豫道：“转化！”
意念落下的一瞬间，她手中的那一粒玉米种子，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凭空消失了！
系统光幕上，那刺目的猩红数字，跳动了一下：
“救助值：-1999.9！”
我的个妈呀！
虽然只是减少了微不足道的0.1，但这证明了箫景轩的猜测！种子，蕴含着生命潜能，可以被系统识别为，可以填补负值的“基础能量载体”！
“成了！”赛豆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箫景轩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淡笑，但随即变得凝重：“0.1单位一粒……太慢了。而且，这几十粒种子，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不能全填进去。”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又被现实狠狠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即使是几十粒种子全部填进去，也只能填个几单位，杯水车薪！
-2000的窟窿依旧巨大。而且，种子没有了，未来也没有了。
赛豆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墙角，苗圃里，那一株仅存一丝绿意、叶片卷曲蔫软的灰灰菜苗。
这一株苗子，也是“初级生命载体”！
“目标锁定：灰灰菜幼苗（濒死状态）。”
“分析：蕴含微弱生命能量及生长潜能（远低于健康种子）。”
“评估：可转化为基础资源单位！转化率：当前状态≈0.001单位。是否转化？”
0.001单位！比种子还低得多！而且转化了，这唯一的试验苗就彻底没有了！
赛豆豆摇了摇头，放弃了转化幼苗的念头。
目光再次在空荡荡的茅屋里扫视。
还有什么蕴含“生命能量”的东西？角落那几块灰白的观音土？她捡起一块。
“目标扫描：高岭土（观音土）。”
“分析：无生命能量反应，蕴含微量矿物质。”
“评估：非标准能量载体！无法转化！”
不行。她走到水缸边，看着缸底，那点浑浊的泥浆水。
“目标扫描：浑浊泥水（约0.5升）。”
“分析：蕴含微量水分及杂质。”
“评估：可转化为基础资源（水）单位！转化率：0.01单位（因杂质过多，效率低下）。是否转化？”
0.5升浑浊泥水，只能换0.01单位！塞牙缝都不够！而且这是最后一点能喝的东西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一次缠绕上来。
路找到了，却窄得如同绝壁上的羊肠小道。
“看来……只有种出来，让它生长，产生更多的‘生命能量载体’，才能填这个坑。”箫景轩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也透着一股坚韧。
“水……还是关键。”
提到水，赛豆豆的心更沉重了。
沙河故道的深井挖掘声，还在隐约传来，但进度如何？何时出水？都是未知数。
村里最后的水源枯竭，连泥浆水都快没有了。
就在这时，茅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凄厉的哭喊和痛苦的呻吟。
“快来人啊！栓子他爹不行了！”
“观音土……吃多了……堵住了……”
“呕……呕不出来……肚子胀得像鼓……”
赛豆豆和箫景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又有人吃观音土撑死了！饥荒的镰刀，从未停止收割。
赛豆豆走出茅屋。村道上，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肚子胀得老高，脸色青紫，口吐白沫，身体痛苦地抽搐着。
他的妻子和孩子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孙婆子也拄着棍子凑在附近看热闹，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早说了那土吃不得！非不听！死了活该！省点口粮……”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赛豆豆心头。
她正要转身回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孙婆子脚下，不远处的泥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启动了那被惩罚得只剩一米半径、精度大减的基础扫描。
“……警告：扫描精度严重不足……”
“……模糊反馈：微小金属碎片（非铁）…微弱能量残留（同源？）…”
同源？赛豆豆心中一动！难道是……史王妃翡翠护甲的碎片？那天爆炸，碎片四溅，或许有崩飞到这里？
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假装查看地上的病人，弯腰的一瞬间，手指飞快地，在那点反光处一抠！
入手冰凉坚硬，棱角分明！果然是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的翡翠碎片！
虽然失去了光泽，布满裂痕，但材质和史妃护甲一模一样！
“目标锁定：翡翠碎片（史妃护甲残片）。”
“分析：蕴含微量惰性能量及符文结构残留（高度污染/不稳定）。”
“评估：非生命能量载体！蕴含能量属性与系统冲突！无法转化！强行接触有污染风险！”
系统冰冷的警告响起。无法转化，还有风险。
赛豆豆有些失望，正想随手丢掉这无用的碎片。
“等等！”箫景轩的声音从茅屋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挣扎着挪到了门边，扶着门框，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豆豆……拿过来……给我看看。”
赛豆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碎片递给他。
箫景轩捏着那冰冷的翡翠碎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裂痕和残留的、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符文。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北境……镇抚司的秘档里……好像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