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瞬息之间,宴会厅顶部的巨大水晶吊灯猛地闪烁了几下,挣扎着,终于彻底恢复了稳定而明亮的光照。备用发电系统全面启动,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影,将刚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黑暗厮杀所留下的一切狼藉,无比清晰地、残酷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翻倒的桌椅,破碎的玻璃杯和餐具,泼洒的酒液和食物,以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或痛苦呻吟或彻底昏迷的袭击者。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水、血腥和恐惧混合的怪异气味。
宾客们惊魂未定,大多拥挤在一起,脸色苍白,有的女士还在低声啜泣。保镖和酒店安保人员正迅速控制现场,试图维持秩序,检查袭击者。
就在这光线骤亮的瞬间——
林薇如同被强光刺伤眼睛般,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属于猎手的冰冷和锐利已在百分之一秒内荡然无存,被一种极致的、几乎要崩溃的惊恐和脆弱彻底覆盖。
“陆总……陆总!”
她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呼喊,身体像是突然脱力,又像是寻求唯一的安全港湾,猛地转向身旁的陆沉渊,不再是背靠背的防御姿态,而是如同受惊的雏鸟般,不管不顾地扑向他,双手颤抖地紧紧抓住了他西装的前襟。
这个动作看似是情绪失控的依赖,实则巧妙——她的身体恰好挡开了旁边一名正欲上前检查的保镖,同时她的指尖在无人可见的角度,极快却细致地拂过陆沉渊的胸腹、手臂等关键部位,感知是否有湿黏(血迹)或衣物破损(刀口)。
没有。他似乎真的毫发无伤。
确认这一点后,她的“情绪”更加“崩溃”了。
“吓死我了……刚才……刚才好可怕……有刀……他们……”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从那双盈满“恐惧”的大眼睛里滚落,瞬间打湿了苍白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看起来柔弱得不堪一击。
陆沉渊垂眸看着她。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像寻常安慰受惊女伴那样轻拍她的后背。他的手臂甚至没有抬起,只是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西装,哭得梨花带雨。
他的目光深邃如同古井,落在她因为哭泣而微微抽动的肩膀上,落在她那双死死攥着他衣服、指节泛白的手上,最后,定格在她泪眼朦胧、写满了后怕与依赖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没有惊魂未定,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疑惑。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仿佛刚才经历生死险境的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