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年会的“面具”(1 / 2)

后巷垃圾腐败的酸臭气息被远远甩在身后,艳俗的红头巾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被林薇狠狠扯下,塞进路边一个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深处。枯黄毛躁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沾着汗水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肋下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烫,几乎让她直不起腰。

她不敢停留,更不敢回深水埗那个早已暴露的劏房。墨镜男人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在心头。她拖着残破的身体,如同幽灵般在港城迷宫般的后巷和廉价旅馆间辗转,用仅剩的现金支付着按小时计算的房费,每一个夜晚都在疼痛和高度戒备中煎熬。

止痛药早已耗尽。伤口在恶劣的环境和持续的紧张下,炎症反复,低烧如同附骨之疽。镜子里的脸,枯槁得如同被风干的树皮,深陷的眼窝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嘴唇干裂脱皮,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在极致的疲惫和痛楚下,燃烧着冰冷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当寰宇资本年会邀请函(所有员工必须参加)以邮件形式冰冷地躺在她的旧手机屏幕上时,林薇正蜷缩在一家通宵录像厅散发着汗臭味的破沙发里,用一件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旧大衣裹住瑟瑟发抖的身体。

年会。浮华的名利场。危机四伏的舞台。

也是……接近核心的唯一机会。

她枯槁的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深陷的眼窝里掠过一丝冰冷的决绝。去!必须去!哪怕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年会前夜。

深水埗夜市昏黄的灯光下,空气混杂着油烟、汗味和廉价香水的刺鼻气息。林薇裹着一件从地摊买来的、过于宽大的黑色连帽外套,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枯槁憔悴的脸。她在一个挂满花花绿绿廉价晚礼服的摊位前停下脚步。

“靓女,租衫啊?年会穿?” 摊主是个嗓门洪亮的中年女人,目光挑剔地扫过林薇那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狼狈和枯槁,“我们这里款式多,价格靓!一百蚊一日,押金三百!”

林薇的目光在那些缀满劣质亮片、蕾丝粗糙、颜色刺目的礼服上掠过。最终,她指向角落里一条不起眼的、深灰蓝色的吊带长裙。款式极其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布料是廉价的化纤,但至少颜色沉静,不至于太过扎眼。

“这条…几多钱?”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哦,这条啊,八十蚊一日,押金两百五!” 摊主撇撇嘴,显然觉得这条裙子不够“出彩”。

林薇默默掏出皱巴巴的钞票。又花二十块租了一双同样廉价、鞋跟不算太高的黑色仿皮高跟鞋。

回到那个按小时计费的、散发着消毒水怪味的狭小隔间。她脱下那件脏污的外套和磨损的工装,露出伤痕累累、瘦骨嶙峋的身体。肋下那片被撞击的淤青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狰狞的紫黑色,肿胀未消,皮肤绷得发亮,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咬着牙,用冰冷的湿毛巾草草擦拭身体。当冰冷的布料接触到滚烫的伤处时,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深陷的眼窝里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又被她狠狠逼了回去。

小心翼翼地穿上那条深灰蓝色的廉价吊带裙。粗糙的化纤布料摩擦着敏感的伤处,带来阵阵不适。裙子穿在她过于瘦削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吊带勒着突出的锁骨,深陷的眼窝和苍白的皮肤在灰蓝色的映衬下,更添几分病态的脆弱。镜子里的人影,枯槁、苍白、带着挥之不去的伤痛痕迹,与“光鲜亮丽”四个字毫不沾边。

她拿出那盒廉价化妆品。粉底液试图遮盖枯槁的气色,却像一层浮在沙漠上的灰。深棕色的眉笔勾勒出温顺的眉形,掩盖了眉梢的锐利。最后,她涂上一点浅豆沙色的口红。镜中的人,疲惫和伤痛被强行压下,显露出一丝刻意的、努力想融入环境的“精致”,却如同纸糊的面具,脆弱得一戳即破。

云顶酒店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璀璨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的微醺气息、顶级雪茄的醇厚、昂贵香水的馥郁,以及食物精致的香气。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男士们身着剪裁得体的高级西装,女士们则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光鲜亮丽的晚礼服,如同开屏的孔雀,在悦耳的现场乐队演奏中,优雅地交谈、轻笑。

林薇穿着一身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灰蓝长裙,像一滴不小心溅入油画的污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宴会厅最边缘、靠近巨大落地窗的阴影里。她枯槁的身影几乎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吞噬。

肋下的剧痛在香水和食物的混合气息刺激下,变得更加尖锐。她端着一杯侍者托盘里最低档的、几乎无人问津的普通香槟,冰凉的杯壁勉强压制着掌心因疼痛和紧张而渗出的冷汗。深陷的眼窝低垂着,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穿透晃动的香槟气泡和人群的缝隙,牢牢锁定在宴会厅的中心——

陆沉渊。

他站在璀璨的光源中心,一身纯黑色的高定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凝聚而成。简单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微光。他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姿态从容而优雅,正与几位政商名流低声交谈。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恰到好处的弧度,掌控着整个场域无形的气流。他身边围绕着寰宇资本的高管、合作方的巨头,每个人都带着恭敬或讨好的笑容。陈岚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随时准备递上文件或低声提醒。

光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强大、矜贵、深不可测。他是整个名利场绝对的中心,是掌控着庞大资本帝国的年轻君王。

林薇枯槁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廉价高脚杯的杯脚发出细微的呻吟。深陷的眼窝里,冰寒的锐芒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极致权势所冲击的震撼交织。柏林雨夜的亡命徒与眼前掌控一切的帝王,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

就在这时——

陆沉渊似乎结束了与某位大佬的交谈,微微侧身,目光极其自然地、如同扫过会场背景板般,掠过了整个宴会厅。

那目光,平静,深邃,带着一种俯瞰全局的漠然。

当它扫过林薇藏身的巨大落地窗角落时,似乎有极其短暂的、不足零点一秒的停顿。那停顿快得如同错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连一丝探究的意味都欠奉。就像扫描仪划过一处无关紧要的像素点。

随即,目光移开,落向了别处。

但林薇的心脏却在那瞬间被无形的手攥紧!肋下的剧痛骤然爆发,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他看到了!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那绝不是看陌生员工的眼神!那是一种……确认?还是更深邃的、她无法解读的东西?

她猛地低下头,借着啜饮杯中廉价香槟的动作掩饰瞬间的失态。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

重新抬起眼时,她的目光更加冰冷,也更加警惕。不再只盯着陆沉渊,而是如同最警觉的猎手,开始扫描整个浮华的战场。

她的目光掠过张莉——她穿着崭新的、缀满亮片的酒红色紧身礼服,如同一条急于炫耀的锦鲤,正端着酒杯,在几个中层管理中间高声谈笑,目光不时瞟向陆沉渊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谄媚。

掠过Ay——她穿着粉嫩的短款小礼服,如同花蝴蝶般穿梭在几个年轻男同事中间,笑声娇嗲,新做的水晶指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掠过阿杰——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局促地站在角落,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宴会厅另一端,靠近餐台冷餐区的位置。

寰宇资本的财务副总——那个在张莉刁难她时,曾被她“无意”听到与暹罗湾项目有关联的赵副总,正端着一杯红酒,看似随意地与一个穿着藏蓝色条纹西装、气质精明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两人脸上都带着社交场上的公式化笑容,但身体语言却透着一丝刻意的放松。

林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晃动的人影和酒杯的反光。

就在赵副总微微侧身,向侍者示意添加酒水的瞬间,他胸前那枚不起眼的银色司徽,在璀璨的灯光下,如同微小的镜面,极其短暂地反射出了对面那个条纹西装男人手中酒杯的映像。

深红色的酒液中,杯壁上,一个模糊却极具辨识度的烫金LoGo一闪而过!

和盛!

那个在“麻雀”口中、在张莉办公室隐隐传来的通话碎片里、在寰宇资本东南亚项目里反复出现的名字!“和盛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