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亮,城市还在沉睡。
陆昭坐在书房,窗帘半开,夜与昼的边界模糊不清。
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映在他眼中,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视频再次播放。
画面粗糙,像素崩解成一片片跳动的雪花,但背景音清晰得诡异——低频水流回响,缓慢而规律,如同某种生物在地底呼吸;其间夹杂着金属共振,短促、高频,像是钟摆敲击铁砧,又似机械齿轮在黑暗中悄然啮合。
他听得出来,这不是自然声。
“不是管道漏水,也不是风压变化。”陆昭低声自语,指尖轻点耳机,“频率稳定在18.7赫兹,接近人体神经共振阈值……能诱发轻微眩晕和记忆错乱。”
这声音,是设计过的。
他调出城市基础设施声纹数据库,输入特征波形。
系统开始比对,进度条缓慢爬行。
窗外天色渐白,却不见阳光,只有阴云压城,空气闷得令人窒息。
三小时后,提示音响起。
【匹配成功:相似度93.4%】
目标锁定——城西废弃第三污水处理厂。
陆昭放大卫星地图,红点落在一片荒芜之中。
厂区轮廓残破,杂草蔓生,主楼外墙裂痕如蛛网蔓延。
他目光微凝,随即调取十年前“11·23连环杀人案”的地理轨迹图。
两个红点,静静相连。
一个是当年最后一名受害者被发现的地点——旧工业区桥洞下;另一个,正是眼前这座污水处理厂。
五公里。
步行约四十分钟,骑车二十分钟。足够完成转移,也足够掩盖痕迹。
“这不是随机选址。”陆昭盯着屏幕,声音压得很低,“是回归起点。”
十年前,父亲陆振华曾带队调查过这片区域,因证据不足被迫撤出。
档案记录中只有一句潦草备注:“现场无异常,排除关联性。”可如今再看,那场“无果而终”的搜查,更像是被人精心引导的结果。
手机震动。
沈清来电。
她站在警局档案室外的走廊尽头,身后是层层监控盲区。
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冷静却不容忽视:“昨夜‘白塔指挥官’李承泽以‘案件复盘’名义调取了‘11·23案’原始物证清单。”
陆昭眼神骤然收紧。
“包括一份从未公开的文件——《实验体转移预案》。”
“预案?”他重复这个词,舌尖仿佛尝到一丝铁锈味。
“内容加密,但我看到了编号前缀:REd-EYE\/00-tRN。”沈清顿了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零号”并非唯一。
也意味着,当年的实验体转移,并非终结,而是分流。
陆昭沉默片刻,忽然问:“他在找什么?”
“或者,”沈清的声音更冷了些,“他在确认谁?”
两人几乎同时得出答案。
他在确认,“零号”是否还活着,是否仍在掌控之外。
书房陷入短暂寂静。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却被厚重乌云吞没。
“警方不能介入。”陆昭终于开口,“一旦备案,信号就会泄露。韩明远的人潜伏在系统各处,哪怕一个Ip查询,都可能惊动他们。”
“所以你打算私自行动?”沈清语气不变,却已听出他的决定。
“不是私自。”他站起身,关掉屏幕,“是绕开程序正义,去碰真正的真相。”
傍晚,一辆印有环保稽查标识的越野车驶入城西荒地。
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摩擦声。
厂区大门锈蚀不堪,铁链垂落如死蛇。
苏婧出现在门房窗口,手里拿着巡检日志,脸色冷淡。
“这里已停运十年,无水电供应,不接待访客。”她说得干脆,眼神却不自觉扫过两人证件。
陆昭递上伪造公文,语气平稳:“市局联合环保署突击检查地下水污染样本,你是值班人员?登记姓名工号。”
她迟疑了一瞬。
那一瞬,陆昭注意到了。
她左手腕内侧,一道细长疤痕,呈月牙状,边缘微微凸起——与“红眼计划”外围成员皮下植入标记的位置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
他是从父亲日记里看到的:所有参与外围支持的人员,都会接受微型神经感应器埋植,位置统一在左腕尺动脉上方两指处。
失败者会被清除,幸存者留下这道疤。
而她还活着。
“我没有工号。”苏婧收回手,迅速拉下袖口,“但上级通知过会有检查,你们可以进,但限时四十分钟,且不得进入主控室。”
陆昭点头,不动声色。
沈清跟在他身后,低声传音:“她在发信号。”
果然,就在他们通过闸机时,苏婧悄悄按下了袖口按钮,动作隐蔽,却没能逃过陆昭眼角余光。
她在传递信息。
给谁?
地下?
陆昭没有揭穿,反而配合地走向废水沉淀池方向,嘴里说着采样流程,实则不断观察四周环境。
厂区死寂,连虫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