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人间有你(2 / 2)

返程途中,车队穿行于盘山公路,雨开始落下,敲打车窗如密语。

他的手机忽然震动。

一个无号码来电,信号来源未知。

他接起。

电话那头,是“夜枭”的声音,疲惫而低哑:

“我在‘摇篮看护者’藏身处外守了三天。”夜色如潮水般退去,又似更沉重地压了下来。

雨点敲在车窗上,像是某种古老节拍的提醒,一声声渗入神经。

陆昭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个无号码来电结束后的空白界面,仿佛刚才那通电话从未发生——可耳膜深处,仍回荡着那熟悉的钟表滴答声。

是他父亲当年佩戴的旧式机械表,瑞士产,限量款,早已停产。

他曾以为那只表随着父亲的遗体一起焚毁在十年前那场“意外”火灾中。

可它现在却在“摇篮看护者”的藏身处响起,像是一具不肯安息的魂灵,在黑暗里轻轻叩问。

“夜枭”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却不带一丝敌意,甚至……有一丝释然。

“你赢了,”他说,“不是因为你更强,是因为你不想要那个位置。”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了陆昭心中最后一道迷雾。

他忽然明白,“红眼计划”真正的陷阱从不在数据、不在名单,而在选择本身——当你接过权力,你就成了系统的一部分;当你拒绝审判,反而成了唯一的自由人。

他将坐标转发给市局指挥中心,动作干脆利落。

可当沈清从后视镜望向他,轻声问:“你不进去?”

他摇头,目光落在前方分岔路口的指示牌上。

一条通往天文台,警笛已在远处隐约可闻;另一条,则蜿蜒向下,通向城市边缘一片荒废的老工业区。

“这次,我要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他说。

语气温淡,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力量。

沈清没再追问。

她了解他。

就像她了解自己为何坚持为每一个被遗忘的受害者辩护——有些战斗,不靠枪与 handcuffs,而是靠信念的重量,压垮谎言的地基。

陆昭驶离主路,车灯切开雨幕。

后视镜中,警车汇成光流,奔赴那座矗立于山巅的废弃天文台。

那里曾是城市观测星空的起点,如今却成了“初啼会议”的祭坛,供奉着一群自诩为人类未来的傀儡。

而他选择了缺席。

果然,深夜监控传回画面:天文台内灯火通明,“摇篮看护者”正在焚烧文件,神情焦躁。

两名黑衣保镖守在门口,通讯设备突然全部失灵。

紧接着,整个区域广播系统自动开启,播放一段冰冷而平静的合成语音:

“各位‘裂痕者’,你们听见了吗?那个人说——他不做神,也不做祭品。他就在这人间,继续查案,继续说话,继续疼。”

语音循环播放,覆盖十公里范围,如同无形的精神解码器。

十分钟内,三名参会者先后离开,步伐急促,眼神恍惚,似刚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

一刻钟后,警方突袭现场,仅抓获一人——那位“已死”的前任支队长,呆坐在火盆前,嘴里喃喃重复着一句童谣:“月亮出来亮堂堂,妈妈叫我别出房……”

陆昭站在远处山坡,冷雨打湿了他的外套。

他没有撑伞,只是静静望着警灯闪烁,听着风把那句合成语播送到更远的地方。

他掏出贴身收藏的父亲旧表。

表盖早已斑驳,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月光破云而出的一瞬,他终于看清内侧刻的那一行小字:

“给昭儿:愿你活得像个人。”

喉头微动,笑意缓缓浮现。

“爸,我做到了。”他对着风说。

乌云散尽,星河倾泻而下,照亮他脚下的归途。

回到市区时已是凌晨。

雨未停,巷口老宅的轮廓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客厅窗帘透出昏黄灯光,母亲想必还在等他。

他熄火下车,缓步走入屋内,摘下湿透的外套挂在门边。

茶几上摆着一杯温水,旁边是母亲常用的药盒。

他沉默片刻,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将“夜枭”传来的天文台坐标轻轻打印出来,叠好,放在茶几中央,正对着母亲常坐的位置。

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