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
赵建国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恢复镇定,轻叹一声:“沈医生是一位敬业的法医,但她的情感投入影响了专业判断。我们必须承认,人在面对悲剧时,容易产生补偿性正义的冲动。”
“所以您是在说,”沈清站起身,目光如刃,“一位从业三十年、零失误记录的首席法医,在面对自己女儿可能受害的情况下,反而失去了基本职业素养?”
没人再鼓掌了。
小林在屏幕前放大音频波形,手指停在一处细微的抖动上——就在“沈秀兰”三个字出口的瞬间,赵建国的声带震颤频率异常升高,超出正常语调波动范围,符合强烈情绪压抑下的生理反应特征。
赵建国的声音还在法庭上空回荡,那句“补偿性正义的冲动”如同钝刀割肉,在沈清耳中反复震荡。
她手指抵着录音笔边缘,目光死死锁住台上那人——他额角一滴汗滑落得极慢,顺着太阳穴蜿蜒而下。
与此同时,小林的手指几乎与键盘融为一体。
三块屏幕上,语音频谱图正被逐帧拉伸放大。
“声带震颤频率峰值出现在‘沈秀兰’发音后0.3秒,”他低声自语,“肾上腺素激增反应,不是恐惧就是愤怒……但他的表情完全控制住了。”更让他心惊的是另一条并行的数据流:赵建国办公室那台登记在册的台式机,尽管物理上处于关机状态,防火墙日志却显示其Ac地址仍在向一个名为“归档备份子系统”的隐藏分区持续写入加密数据包,每间隔17秒发送一次,节奏稳定如心跳。
“这不是销毁证据。”小林猛然抬头,瞳孔收缩,“这是传输。”
消息几乎同步抵达陆昭手机。
他站在法院地下通道口。
脑海中瞬间完成拼图——听证会是幌子,真正的任务并非发言,而是利用法院内网最高权限账户激活预埋程序。
所谓“历史冤案重审机制”,不过是为系统漏洞提供合法访问接口的诱饵。
“王队!”陆昭拨通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立刻带人封锁档案中心机房,重点排查b区服务器群组的远程调用记录,任何人不得擅自重启或断电。”挂断后,他抬腿冲向电梯,却发现所有升降梯均显示“维护中”。
只能走楼梯。
七层楼,一百八十六级台阶,陆昭一步未停。
他脑中闪过父亲笔记里的一句话:“最危险的犯罪,从来不发生在暗巷,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披着秩序的外衣。”
当他撞开广播控制室门时,技术人员正准备切换直播信号至表决环节。
陆昭亮出警方协作证件,语速如刀:“接管公共广播,现在!”
三分钟后,全场灯光微闪,音响系统发出短暂啸叫。
紧接着,一段经过变调处理的合成语音穿透第七法庭每一个角落:
“各位请注意,当前会议系统已被外部入侵,Ip地址追踪显示攻击源位于三楼东侧办公室——设备编号t3 - 07,用户身份认证为退休法官赵建国。”
时间凝滞了一瞬。
掌声戛然而止,记者们纷纷抬头张望,安保人员迅速交换眼神。
赵建国脸色骤变,喉结剧烈滚动,猛地起身欲离席。
两名便衣法警早已候在出口,一左一右将其拦下。
“我只是来参加会议的!”他声音颤抖,却仍强作镇定。
没人回应。
此时,小林在警局技术科截获了最后一段即将外发的加密指令。
解码后只有短短一行字:
“灰烬协议第一阶段完成,移交执行权予‘继承者’。”
陆昭盯着屏幕,寒意自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灰烬协议?
不是破坏司法,而是让它燃烧殆尽,再按他们的规则重建——由“继承者”接手。
这个名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轻轻叩响了十年前那扇血色之门。
他缓缓闭眼,耳边忽然响起监狱监控室的画面更新提示音。
画面中,韩明远坐在牢房桌前,指尖轻敲桌面,节奏缓慢而精准。
滴——滴滴滴——滴——
摩尔斯电码:开始。
陆昭睁开眼,眸底已无波澜,唯有冷焰燃起。
他转身对小林说:“把‘灰烬协议’所有相关数据打包,加密层级提到最高。”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文件名改成《陆振华未公开调查笔记·卷三》。”